夜里，叶深和谢云岑到下塘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村里的派出所所长点头哈腰的带着满脸写着不情愿的年轻民警在村口等着。
“别给老子腆着张吊丧的臭脸！”所长回头低声骂了一句，转过头又是一张笑得谄媚的皮。
“两位领导深夜查案，辛苦了辛苦了！”
“麻烦两位了。”叶深把车尾箱里装的两条中华往两人手里塞，小民警立即咧开了嘴。
“当年的卷宗都给您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这边请。”所长引着路也不忘回头啐两口小民警，“瞧你那副见钱眼开上不得台面的样！”
下塘镇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大多数年轻人选择进城务工并在外定居，现在镇上人丁稀薄，入了夜更是一片漆黑，走很远才看得到一点灯火。
此时，叶深正顺着所长手里电筒的光往前探着路，感觉到旁边这人有意无意蹭着自己的手，侧头看了一眼，谢云岑发现他的目光马上挺直了腰杆，咽了把口水，离叶深远一点。
等叶深回过头继续走了一段，又发现谢云岑有意无意靠了过来。
“怕黑？怕黑当什么警察啊？”叶深也不给人面子。
谢云岑翻了个白眼，“我没怕”三个字挤在牙缝里出来。
“得，你谢大胆。”叶深不跟他争辩，看着谢云岑嫌弃地往前走着，顿时玩心大起。
谢云岑本就有点害怕，注意力十分集中，发觉身后的叶深渐渐没了声息，回头一看，后面一个人都没有。
“喂！你死哪儿去了？”谢云岑出声，前面的所长也回头不明所以。
“真被野狗叼去了啊？”谢云岑有点害怕一个人被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跟着所长打着电筒往回找，“喂！姓叶的！”
“哇！”路边草丛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把谢云岑撞得后退几步。
待谢云岑反应过来，挥拳就往那张带着恶劣笑意的脸上招呼，“老子让你装鬼，老子让你装让你装！”
两分钟后，派出所所长抹着汗跟气急败坏的谢云岑在前面走着，叶深一个人捂着脸“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在后面跟着。
下塘镇派出所大隐隐于村，他们跟着所长七拐八拐在一处民房后紧紧挨着的土墙上一看就知道暴力砸开的大洞里找到了摇摇欲坠的下塘镇派出所牌匾。
谢云岑：“……”
叶深：“小意思，大惊小怪。”
二十年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就算找到了当年的卷宗，但是由于当年办案手法有限和人事变动，卷宗上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只说了吕氏夫妇被毒死于家中，唯一的孩子吕冰并不在家，也没有目击证人。这在当年那个物资匮乏，人命不值钱的年代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过多久就匆匆结案了。
大半夜赶来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人只好先在村里的招待所将就一晚，打算明天天亮了再去当年的案发地看看。
第二天清晨，叶深站在谢云岑房门前又敲又喊了八百次终于放弃，正考虑要不要抬脚踹的时候，房门开了。
“怎么着，昨晚跟女鬼打架啦？”叶深看着一脸萎靡的谢云岑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双手抱着，衣服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这位身娇肉嫩的省厅督查大人昨晚是合衣而眠。
“老子想跟你打一架！”谢云岑咬牙切齿地吐出早晨问候。这该死的破旅店墙壁隔音效果约等于零，昨晚叶深时而宛如电锯时而好似闷雷的鼾声穿过墙壁360°立体环绕，气得谢云岑放在水果刀上的手松了又紧。
饶是叶深请他吃了一顿早饭，谢云岑也还是时而横眉冷对时而怒目而视。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你看你那眼珠子瞪得比老子包里的肉馅还大。”说完便咬了一口皮厚陷薄的肉包子。
谢云岑看着谢云岑容光焕发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冒着青碴的下巴想给他卸了，那大冷天穿着的白背心都想给他烧咯。
吃完早饭，昨晚的那个小民警已经把车停在路边等着了。
下塘镇并不大，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事发时的老宅。
这么多年过去了，荒废的老宅以一种仿佛沉睡的寂静姿态卧听风雨，笑看人情冷暖。“吱呀”一声推开摇摇欲坠的门就像是解了某种沉睡魔咒，当年两位身有缺陷的新人被簇拥着拜堂成亲的荒谬，新生儿呱呱坠地的喜悦，两人发病时鸡飞狗跳的滑稽，最后双双倒地惨死的可怖都像一缕淼淼青烟在时间的长河中淡去，而如今叶深和谢云岑就是要来抓住这抹缥缈的青烟。
“没什么可看的，靠残疾补助和社会救济苟活，他们的日子可想而知。”叶深看了一眼蒙尘的破烂家具，就出了屋外往隔壁房子走去，当年发现尸体的就是邻居张大嫂。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张大嫂也被蹉跎成张大娘了，只是一提起当年的事张大娘还是心有余悸。
“哎哟，那两个疯子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咧。”大娘地竖起两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吕家大门。
“死了才好咧，俺们村谁家孩子没被父母打过？但是哪个孩子都没有吕家那小子被打得狠啊！好家伙，小孩被又掐又打，浑身青紫啊，要我说，死了才能消停啊！”张大爷忍不住插嘴，吊丧着脸不忍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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