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外，天命坛之中，珞殷还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
“来啊——天道不是无所不能吗？尽管来诛我啊！”
他根本不知道天诛为何，不知道那可怖的天道能顷刻间抹杀掉所有曾与他有过瓜葛的人。
被天意驾驭的睚欣的躯壳抬起了一条手臂，天诛悄无声息的即将下达——
不，千钧一发之际，那只手被法子躯壳内的魂魄遏制了。
睚欣的躯壳以一种怪诞的自我博弈的姿势，用另一条胳膊按住了意图降下天诛的那条胳膊，悬浮在空中许久都岿然不动的身躯骤然前倾，然后徐徐落到了天命坛的石台之上。
躯壳之内有两种力量在不停的博弈，白景睚忻忽然觉得这具躯壳简直陌生至极，他意图向前，另一股力量却将他扯后，两只手相互争执，思绪仿若也被撕扯成两半，一时半刻竟然难分胜负。
白景睚忻就这么突然向前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停下，焦灼在两方的拉锯之间。
（白景为天，何以逆天？）
“饮蝉无杀。”
（逆天该祛！）
“祛饮蝉者，乃逆天道，天何以逆？”
（……）
两种寄居在同一具躯壳里的短暂争执对话传到了血池中的珞殷耳中。
珞殷飞身而上，来到躯壳所在的石台，却看到了对方在进行诡异自我争执。
珞殷蓦地顿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却也带着一点方才燃起的希冀，问：
“睚欣？”
珞殷一步步地朝着他走去，毫不畏惧白景子息。
“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在跟命相天道说话……？”
“……”白景睚忻没有说话，盘踞在躯壳中不肯离去的天意也没有出声。
“你跟我说话，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珞殷锲而不舍地执拗道，“不是我问你什么，你都会回答吗？你快说啊，你跟我解释啊，就像以前一样，你不说我是不会懂的。”
眼看他越来越近，白景睚忻只能费尽全力争执出一点说话的余地。
“……离开苍域，入关，回去……”
随着他的话音，封闭的天命坛黑壁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豁口。
“六道祭祀结束了对吗？我们该回去了对吗？”珞殷仿若没有看见那个豁口，异想天开地追问，“那重凌、三伏、风陌和六老他们呢？你快让他们活过来，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去……”
白景睚忻再度与躯壳内的天意争斗起来，已经无暇说话。
珞殷得不到回答，又固执地追过去，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前代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将快要靠近白景三丈之内的珞殷给拽住，道：“珞殷，你快点走，趁着小睚出现了，你快点离开这里。”
“你说小睚？”珞殷再度把他不想听的话排除在外，固执的掐住前代话中的一点可能，固执的转回头去问，“是睚欣对不对？前代都喊你小睚了，肯定是睚欣对不对？”
白景睚忻驾驭的躯壳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仿佛左右两边的身体分属了两种意识，更没有出声的暇余。
那么明显的古怪前代自然察觉到了，然后他马上得出了结论，“珞殷，你快点逃吧，你已经触怒了天，天已经要杀你了，你根本不知道天诛是什么东西……”
“我不怕。”
珞殷固执的像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让天来杀我，让它尽管来！”
“天诛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天诛不止是你死，是跟你有过瓜葛的所有人都会死，哪怕只是见过一面，哪怕只是擦肩而过，所有的人都会死——死得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前代的话终于把珞殷喝住了。
前代继续道：“所以你趁现在快走，有小睚在这里劝服天意，你只要趁现在通过湛泷关，藉由湛泷峰初代天帝留下的屏障，我们就能平安无事。”
珞殷呆呆地听着，却没有走的念头，半丝也没有。
“我还有问题没有问他。”他喃喃地说，并且固执的要往白景睚忻所在的地方去，前代差点拽不住他。
“你问了又有什么用？”前代劝道，“他根本不想答你。”
“不，不是的。”珞殷说，“他会答的，他以往都会答，现在也会……”
“你想知道什么？”白景睚忻不知是如何与天意抗衡的，竟然在这一刹间抽出了一点游刃有余地平静。
他不喜不怒地看着珞殷，问：“你是想知道我明明会外武、会重杀六式，却宁可装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原因？还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重凌、杀掉六老，还牺牲三伏、抽走风陌魂魄的理由？”
珞殷被问得呆住了，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下来了。
对方那熟悉的清冽声音带着让珞殷毫无防备的残酷。
“我可以告诉你，重家的武学就是如此。重家行云流叶既是一种内武，亦是一种用来抑制重杀六式的行武，可重家的武学却要没有任何根基才能学，你没有真正学过行武，还拥有重家的内力，所以你能学。我没有学过外武，所以我能学重杀六式。但是我不能用重杀六式，是因为我不会行云流叶，我一旦出手，就没有办法停手，除非有行云流叶才能阻止我。”
他说的是每一次他提剑妄图杀光在场所有的人，却在遭遇珞殷脚下那一个个被行云流叶激起的漩涡却戛然而止的时候。
“三伏是逢七，他有他的使命。风陌是元一，他也同样。天命赋予他们特殊的命相，就是让他们在特殊的时候，为这大世做出必要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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