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是一座大概百分之九十的日子都处于阴霾之中、极少能见到阳光的城市，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所以当一个人土生土长在这座城市的时候，也就多多少少被染上了带有城市色彩的气息——凌冽、阴沉，像压得很低的乌云、又像单薄的冰川下面藏着火山。这样的气息是适合这座城市的，尤其是当一个人身上既包裹着哥谭式的气质，又拥有哥特式的冷峻美貌的时候。
虽然不得不说这样的搭配带来的加分是成倍上涨的，但偶尔的偶尔，你将这样一个人拿到充满阳光的地方晒上一晒，你就会发现，这样反差极大的两种特质相撞在一起的时候，所带来的那种无法言表的反差感，会让人忍不住觉得——
哇哦。
在我眼中，杰森·托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威彻斯特接近傍晚的阳光下，他抱着手臂站在那一片空地上，背靠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修长的双腿交叠着。金色的夕阳披在他的身上，像一张金碧辉煌的毯子交织成了一副柔光滤镜，温柔的抚平了他眉间的利刃，让原本锋利的五官和桀骜的棱角都舒缓柔和起来。
它将环绕在他周身的那层薄冰融化了，也教原本沸腾的熔岩奇迹一般的平静下来。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望着他在蓝天和草坪衬托之下的剪影——哇哦。
直到一声来自于我身侧的清脆口哨声打断了我发散的思维。
我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尴尬的秘密一样，僵硬的回头。
顶着一脸戏谑的笑、眼神里写满了‘八卦’两个大字的人是旺达。
“那我们就过一阵再见啦——你说呢？”她故意把声音放大了一点儿，远处的杰森也听到了，转过脸来，冲她点了一下头。在这一刻，他看起来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颇有教养的二十来岁的青年，和那个传说中支配黑夜的地下英雄毫无半分关联。
我的脸“唰”的一下烫起来，却舍不得移开视线：“对，那我们就——就——”
旺达好心帮结结巴巴的我补全了整个句子：“电话联系？”
“对，电话联系。”我冲她摆摆手。
她也抬高手臂冲我挥了挥。
从这里走到他身边不过也就十来步的距离，却花上了我一整个世纪。我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是看上去冷静下来，然后才能抬起头来和他打招呼。
“嗨，下午好——”我抱着一点期待和大半紧张带来的颤抖在他身边站定，两只手背在身后，下意识纠缠起来，谁叫那双蓝眼睛快要把我给盯穿了。“好久不见？”
才不是呢。其实每天我都能在《哥谭日报手机版》上看到你花式蹦跶的新闻。
“好久不见。走吧。”他像在做任务似的，一板一眼的回我一句，扬了扬下巴，主动帮我打开车门，“记得系安全带。”
“……噢。谢谢。”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些什么，只好注视着地面上两道被拉长的影子其中的一个晃悠了一下，然后交叠在了一起。
车上的音响依旧在放维瓦尔第，《秋》。
余晖透过车窗照在我们身上，把流畅的音符也涂成了跳跃的金色。我透过窗户望着道路两侧飞速后退的绿色，开始幻想音乐是一条丝带般的溪流，像个拥抱一样环绕在我的身上；又想到小时候在电视机里看过的古典音乐频道，那里面的女孩们穿着格子蓬蓬裙站在四方形的敞亮舞厅里，在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之下伸出手去，等待着男舞伴的吻手礼。
《四季》我从前分明听过很多次，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第几乐章了。我又多花了一点心思仔细听了一会儿，未果，遂开始为自己的记忆力默哀。
“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当我正在屏息发愣时，我听到他这么问。
我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坚渐强打的措手不及，开始期待下一个重音。
“训练。”一说到这个我就想叹气，“挨揍，读报告，写报告，破坏公物，修好公物，然后再挨揍，再写报告。”
“听上去挺有意思。”我从他的语气里分辨出敷衍，开始感到失落，“有什么成效没有？”
“揍大概没白挨，但是——但是能力方面还是——”我想让自己变得幽默一点儿，“提高不大。”可惜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他直视着前方，抬了一下眉毛，没说话。
车上的音乐从《秋》切换到了《冬》，这次我辨认出来了，是第一乐章。
好的，太好了。杰森·托德是真的丝毫对我、以及我的变种人训练生涯提不起兴趣的。我沮丧的想，一边在心里开始为自己卑微又坎坷的、宛如被埋葬的寒冬的恋爱之路默哀，另一边又舍不得让这场难得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于是开始硬着头皮没话找话。
“咳，其实教授说我本来是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我开始放飞自我，同时在脑子里考虑自己的脸皮是不是厚的像城墙拐弯儿，“但我有点不敢。”
“为什么？”这次他接的很快。
《冬》辗转到了《春》，我仔细辨认着他的语气，在发现尾音是上扬着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我不敢实践，这是最大的问题。和学习理论知识不一样，我怕破坏掉，呃，一些东西。”我盯着自己涂得亮晶晶的手指甲，选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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