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信徒呢?永远仰望着心中的神灵,看他高居于神坛之上,看他被万民景仰,看他永远高高在上隔于云端。只要这样就够了。雾川衹向来就知道,神灵之所以高贵,在于他们从来不会爱上凡人,
可是当雪皇夏子遇见张启山的时候,雾川衹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
明明是一场假戏,假装柔弱和无辜是雪皇夏子的拿手好戏,可是看戏的人还清醒着,演戏的人却已经假戏真做。雪皇夏子开始真假掺半地叫张启山为启山君,在无人处看着张启山的背影笑的一脸天真,在被“欺负”后躲在张启山怀里哭的肩膀都颤抖起来。
直到张家遭难,张启山南逃,雪皇夏子也没有放下他的执念,竟然请求天皇陛下将他派往长沙。长沙地处偏南,温暖潮湿的气候特别像远方的家乡,那是座被古老势力控制的城池,传言张启山将军区九门之首取而代之,又和红门二月红一同定下协议,是为九门提督。
饶是雪皇夏子并没有明说过什么,雾川衹却明白,他是慌了,因为传说中那个美到不祥的戏子。
广邀九门那晚觥筹交错,盛况空前。雾川衹抱着雪皇夏子在舞池中央起舞,少年的手仍旧像他小时候一般,无论如何都冰冰凉凉的。雾川衹握紧了那双手,希望能够帮他捂暖。雪皇夏子仰头朝他咯咯笑,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怎么看都还是十五岁的模样。
“不要这么温柔的看着我,雾川君真是一个蹩脚的演员。”雪皇夏子一边同他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清晰地看向二楼倚栏站定的张启山和二月红,笑意凝固。
“殿下,我没有在表演。”雾川衹有些心疼的看着他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以及身上的淤青,无奈道,“殿下,一定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雪皇夏子朝他挑衅地微微抬起下颔,舞池中放着的音乐由紧张瞬间变得舒缓的那个瞬间,雪皇夏子姿势轻盈地旋转出一个大弧,雾川衹看懂了他的眼神,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头放开了手,任由他随着惯性摔出去,骨头碰撞在大理石瓷砖上时发出清晰的碰响。
灯光照不见的阴影中,雾川衹清晰看见雪皇夏子笑了,宛如恶作剧成功的笑,张启山和二月红朝他的方向走过去。他们对雪皇夏子说了什么雾川衹压根不在意,他想问他摔伤了没有,摔得疼不疼,可是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张启山将雪皇夏子拉起,看着雪皇夏子站到自己的对立面,雾川衹深吸一口气。
那么,敬爱的殿下,如你所愿。
很久之后,雾川衹想起来都会感到莫大的悲哀,他们所有悲哀的渊源仿佛都是始于那个夜晚,如果自己拒绝,雪皇夏子还会那么决绝地回到张启山身边吗?还会一步一步走上必死的道路吗?
民国三十年,1941。上高战场,北方三月,茅草白茫茫一片,被战场上的鲜血滋养的格外繁茂,一片惨白的大水无边无际。
雾川衹站在城头,血当衣裹,城下尸堆成山,烽烟味混合着死尸的焦臭味,身侧警卫员的声音在震天的炮声中听不真切,只从口型可以分辨出是劝他弃城撤退,雾川衹朝他摇摇头。远处的战壕上,张启山正指挥着部下有条不紊地发动第三轮围攻。中方的军队不断朝着城头迫近,日军伤亡惨重,只剩下一群残兵在负隅顽抗。
警卫员再也顾不上他,自己丢盔卸甲地逃跑,数不清的军马围在城墙下,枪口全部指向雾川衹。
不知为何,雾川衹突然想笑,他想起来很多年前,他攻破东北山海关那日,雪皇夏子站在他身边,少年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猎猎翻滚,彼时城下也是此等惨状,遍地残肢断骸,腥红的血在焚城大火之上脉脉流淌。雪皇夏子突然晃动着手中铃铛,声音空灵一如古籍记载的招魂之曲,“金戈铁马,军临城下。雾川君,你看啊,这是盛世的开端。”
雾川衹习惯性地看向身侧,空无一人。
张启山的手半横在空中,没有半分犹豫地做了下令的手势,枪声随之响起。
血从身体中迫不及待地流出来,盖住了视线,恍惚中他回到了大和年间那间充满了血腥气的房间,屋外八重樱开的绚烂,雪皇夏子面上沾着血珠,朝他笑的一脸邪气,“呐,雾川君,你会永远效忠我吗?”
“雾川衹在神灵前立誓,永远效忠雪皇殿下。我会是您最忠诚的傀儡。”他吻上他的手背,无比虔诚。
身上的伤口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过往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明明灭灭。歪头笑着的雪皇夏子,走起路来铃铛丁零响的雪皇夏子,穿着祭神狩衣无比圣洁的雪皇夏子。全部都是他~
雪皇陛下,这是你离开的,第六年了。
※※※※※※※※※※※※※※※※※※※※
雪皇殿下,这是您离开的,第六个年头了。
喜欢戏于沦途【启红】请大家收藏:(m.265xs.org)戏于沦途【启红】265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