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旻钺闭门斋戒几日，出门只去校场，正经练了两回兵。
街头巷尾那些长舌的总不往好处想，又聚成一团说秦楼楚馆、烟花柳巷的常客近日安分了，这一反常态地在家闭门不出，许是府里养了个美娇娘，梁小少爷被迷的五迷三道了，自然看不上楼馆里那些个胭脂俗粉。
庆垚在与梁旻钺说这话时他正在做功课，正琢磨着先生上课时提的问，对庆垚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怎么听进去。奈何庆垚眼睛瞪得大如铜铃的样子看着瘆人，嘴里谩骂这些个爱闲言碎语的人时还不忘拍下桌子。
又是一下，拍得桌子都抖了两下，差点儿把砚台里的墨都给洒出来。“外人爱说就让他说去，还是先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课更为要紧。”梁旻钺来时还带了个教书先生，先生本是要告老还乡，但正好他的老家也在临安，梁家老夫人便请他在临安时也多多监督教导这个不成器的小子。这先生真是他见过的最会唠叨的人了，成日之乎者也的要把他耳朵磨出茧子来。
“少爷您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传到府里来了，亏得还有常嬷嬷在。”常嬷嬷是李管家的妻子，前些日子带着孩子去扬州老家探亲，早前便知李管家到了临安，探完亲便打算一起过来了。
昨晚常嬷嬷见江南饮食多不合公子口味，早上起来时打算亲自到厨房做些北国糕点给公子早饭时用，因此偶然间便听见那些腌臜话。那两个烧火的粗使婆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乘着早间没什么人才敢嚼主人家舌根，不过这一屋子煮菜做饭的听见了也是够丢脸面的。
这二人平日里既不勤快又多嘴多舌，一辈子进不了主人家的屋子，便在底下胡乱猜测，原是看他们家贫给她们口饭吃，谁承想如此恩将仇报。常嬷嬷气得当下便骂了她们两句，等公子醒了便禀报了公子并叫上人牙子把她们发卖了。
梁旻钺一听也只笑笑，“少爷我还没骂呢，你这么大反应是做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就算我们再生气也管不住人家的嘴，生气折腾得只是自己罢了。再者说，这个结果也不无好处。”
“这能有什么好处啊？”
“我这坏名声越传越广，最好是能传到我父亲的耳朵里，让他再气上一气。就怕这消息不够大，镇不住我老爹。”
梁家大哥大姐说的不错，这人确是个混不吝的。在京时觉着自己冤枉了也不向自己父亲申讨，即便心里有气也只安安分分地接受父亲所有的指责与谩骂。如今到了临安，倒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全然成了其父口中那个混小子，这不是也变成了是，现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少爷您这样跟老爷作对，这样下去老爷都能被你气病了，我们还能回京城去吗？”
“这你就别操心了，少爷我自有打算。”说完便又开始临摹字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是欠缺点儿火候。“怎这支笔那么细小一根，比我那杆枪还要难使？”
庆垚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比梁氏兄弟稍长几岁，自梁旻钺还在襁褓中时起便跟着他，几乎是从小看着们长大，因此有些变化印象格外深刻。梁家二郎是长成了个风度翩翩的正经公子，平日好学非常，每日是一刻也不落下，正潜心准备着明年的科考。
偏这三郎长成现在这模样，样貌是一样俊俏的，但与“正经”二字是完全搭不上边儿了。别说是科考，就是寻常读书也不见得是上心的，一身的武人气，既懒散又无抱负，平生最爱的就只手里那杆枪。明明是同样的父母，同样的教书先生，兄弟俩怎就如此不同？
不正经是真，靠不靠谱也有待商榷，因此梁旻钺这个“自有打算”在庆垚心里便是没什么信服力了。
午饭过后他们便启程去了临安城外的一座寺庙，名叫普济寺，是方圆几百里的人过年过节都要来的地儿。香火自开国以来便一直旺着，来此求过心愿的人都说心想事成，很是灵验。
梁旻钺下了马，见这地方也算是气派恢弘，又地处这钟灵毓秀之地，想着不管它灵验不灵验，将这南边不同于北边的亮丽风景献给祖父瞧瞧也算是没白来。
“公子，我与那方丈约好了时辰做法祈福，现下还有些东西没送去，我要督办着，您先和庆垚一块儿过去吧。”
“嗯。”
这段时间来上香的人并不太多，不过来山上避暑赏玩的富贵人家倒是不少。普济寺后院没有封围墙，周边的一片树林就是天然的屏障，远远地还能看见山腰上造的几座宅子，并不金碧辉煌、庄严气派，是江南特有的婉约雅致。
梁旻钺挥了两下折扇，想这天气实在是炎热，盘算着让李管家也置办一间宅子，在山上避避暑也好。久闻山中的一处活泉眼，灵气旺盛，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为它写诗作画——那些诗画他倒是兴致不大，不过听闻泉水清甜，味道竟如琼脂玉露，他倒是想见识见识。
“公子，前面就到了。”穿过长廊便到了，庆垚指着树木荫蔽的一座小屋子。
“怎么在此处作法？”
“方丈说这处远离前院的世俗香火，又接着后院翠竹绿树，是最有灵气的一处，做法事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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