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茹初“咦”了声，对我说道:“这孩子怎的死了？”
我道:“这婴孩被他抱住的时候我就发觉他没有生息了，只是那少年太过紧张，并未察觉罢了。”
她不太感兴趣地应了声，就转身吩咐道:“来人，将这婴孩一并丢出去。”
“且慢。”我拦住了她的动作:“既然我答应这少年要好生照顾这个婴孩，那就不会食言。”
少女这才起了点兴趣，兴致勃勃地问我:“这婴孩早已死去多时，你要如何救他？”
我掐指算了算，道:“可惜婴孩死了有近六个时辰了，魂魄早已归入轮回，现在就算是我，也束手无策了。”
她面露不解，十分迷惑的模样:“那你不是必要食言了吗？”
我笑道:“虽然他弟弟已经死了，但这少年还是可以救上一救的。我只说会救这个婴孩，却也没说救的婴孩到底是谁。”
少年三魂七魄具在这鬼云殿里，还未来得及步入轮回，我用织魂灯引出他现形。
少年透明身影渐渐显出形状来，他一副恨不能生啖我肉的神情，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耻小人，竟言而无信。”
“你尽管逞嘴上功夫。”我一边抹去他记忆，一边起了点逗弄他的心情，伏下`身子小声说道:“只怕待我将你引入了这婴孩身体后，你非得不记得我是你的仇人，反而还会巴巴地叫我父亲呢。”
他眼神逐渐涣散起来，而后终于不再说话了。
我将他魂魄引入婴孩体内，又喂了他枚丹药。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这婴儿睁开眼睛。
“宫翟，他怎还没活过来？”
玉茹初捧着婴孩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也正觉奇怪，便接过了襁褓。
那襁褓内婴儿白嫩可爱，面色红润，与活人无异。
可就是不肯睁开眼睛，也没有声音。
我戳了戳他的脸，很软，像是一团棉花。
感觉很奇异。
我忍不住又戳了戳，却不慎牵及了自己手腕处的伤口，落了滴鲜血在他唇上。
不料他竟张口吮`吸了起来，玉茹初在一旁嘻嘻笑道:“这孩子倒是识货，知晓这神仙精血有多么珍贵。”
我亦笑了:“只怕他这是心怀不满，故意不睁开眼的。”
玉茹初不信:“你刚刚不是已经抹去了他的记忆吗？”
“若他执意不想要忘记，我也无法将他记忆彻底抹去。”我顿了顿，继而说道:“不过没关系，他不会记得现在一切，只会对我有与生俱来的反感。”
玉茹初道:“那我现在就摔死他算了，反正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着，竟要伸手过来抢我手里的襁褓。
我往后躲了躲，对怀中婴孩说道:“你若还不睁开眼，我可就真将你给她了。”
话语刚落，那婴孩便睁开了眼，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就开始大哭起来。
我从未想过婴儿哭起来是这样的，整个大殿里都是他的啜泣声，引得众妖纷纷向这里望来。
“他太吵了。”我皱起眉来，将襁褓塞进玉茹初怀里:“你摔死他吧。”
那婴孩仿佛能听懂我们的话一样，闻言，努力止住了哭声，只是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看起来实在是可怜。
“上仙。”我听到有侍女小声提点我:“还没满月的孩子不能这样让他憋着哭声的，容易憋出毛病来。”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会带孩子？”
她迟疑了片刻，柔声说道:“奴家里有个未满月的弟弟，料想妖与人的幼崽都差距不大，故而斗胆，同上仙多说了几句。”
“如此正好。”玉茹初毫不客气地将手里的襁褓塞进了她的怀里:“你替宫翟照顾他几日。”
那侍女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伸手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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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过宴席后便回了房间。
那妖界的酒后劲着实大，我躺在床上，感觉眩晕与恶心又向我袭来。
我闭了眼，本只想好生睡一觉，却又陷入幽深梦境无法自拔。
乌云遮蔽了日月，在狂风中我感到指尖都一点点冷了起来。
那人一身玄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梦里我对上他，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是不自量力，非但伤不到他分毫，反而落得自己遍体鳞伤。
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焚烧般狰狞作痛。
他语调很轻，却不容拒绝:“宫翟，再打下去你也赢不了我。”
我咬紧牙关，恨恨说道:“玄瑾，你骗了我整整八百年。”
青年一步一步走至我的面前:“我并未骗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便是我活该吗？”我倏然吐出了一口血，捏紧了手中雷电化成的长鞭，甩了出去:“不用废话，你继续出手。”
那长鞭擦伤了他的脸颊，流出血来:“你真的不愿意同我回去？”
我只轻蔑一笑:“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要回你那九西宫。”
对方抬起眼睫，淡淡说道:“那便如你所愿。”
他右手虚空一拉，青黑天雷在他指间凝结成箭。
青年微微一松，那箭便携着摧枯拉朽、万物皆灭之势向我袭来。
最后一点回忆似被拉得极为漫长而曲折。
在万籁寂静中，那道雪白身影挡在了我的身前，青紫雷电在他身体里倏然炸开，而后他便在极致的白光中悄然弥散了。
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我忡愣着，面上落下一阵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清风。
恍惚间是司遥濒临崩溃的声音——“公孙谕！”
我倏然坐了起来，窗外夜凉如水。
一切都很安静。
仿佛刚刚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梦境。
寒风在屋内盘旋，吹拂过我的脸上，却带起一阵刺骨冰凉。
我这才恍然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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