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翟，你也太慢了。”
待我去桃园寻云逸的时候，他正在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
“做了些准备，自然就慢了些。”
云逸凑了过来，手掌搭在了我的肩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你做了些什么准备，竟要如此长的时间？”
我不太适应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便拨开了他的手，说道:“我们走吧，接下来还要赶许久的路。”
云逸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我忘了带酒了！”
“你当真以为这是带你去踏春的？”
他却“啧”了一声:“玄离上仙不懂酒的好处，我可是懂的。没有美酒，我一天也是撑不下去的，你暂且在这等等我，我去拿酒来。”
我只能应允他，云逸嘻嘻一笑，临走前还冲我摆摆手:“我很快便回来。”
我在原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云逸才姗姗来迟。
“你怎的拿个酒也如此慢。”
他笑道:“好酒太多，一想到此去路途遥远，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就在选酒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我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好似还有一点熟悉的水汽，便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云逸笑了笑:“适才拿酒的时候，不小心撒到了身上。”
“你的借口总是这样多。”
青年只微微一哂，却也并不反驳。
我与云逸一连赶了三日的路程。原本以为凭他的性子应该早就会叫苦不迭了，没想到他竟意外地安静了许多。
第四日，我见他还是不如先前精神，猜测或许是路途遥远，他有些累了，便主动提出在吞云峰休息一晚。
夜凉如水，黑紫苍穹上是满天繁星，微风吹得树叶婆娑作响。
他坐在树下，绰绰月影印在他的眼睫上，在浓黑的夜色与稀疏的暗影里，他的眼眸竟显出一点幽深的腥红。
那诡秘颜色一闪而逝，我只当是自己老眼昏花，笑着走了过去:“你不言不语的时候，倒算得上有几分姿色。”
云逸反问道:“我何时不是俊逸出尘？”
“怎么了？最近总见你怏怏不乐的。”
我见他脸上虽有笑容，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禁不住也生出来些好奇。
“没事。”青年垂下眼睫，月辉照在他的面容上，显出一种玉石般冰冷的质感:“只是赶路有点累了。”
他看着我，那双眼眸被雪白月光照的盈然又清澈，他笑了笑。
“你不用管我。”
我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身后草丛传来一阵“沙沙”响声。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抽出云雷鞭向那里走去，还未做什么，那草丛里却倏地跳出个人影来。
“有虫！”
那人直接躲在了我的身后，死死揪住了我的袖口。
“司鸣允？”我皱起眉，将自己的袖口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少年头发都散了，神情还有些慌乱，面上却强装镇静，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雏鸡，好巧，在此地也能遇见你。”
“你从何时开始跟踪我的？”
司鸣允眼神飘忽:“本殿下什么时候跟踪你了？这只是巧合。”
“你现在给我回云上间去。”
“我才不要回去，那里无聊死了。”
“回去。”
“不去！”
“回去。”
“不去。”
我没了耐心，对他说道:“这不是云上间，我们亦不是你的那些仆人亲属，没心情跟在你身后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他抿紧了嘴唇，依旧是执着地说:“我不回去。”
“宫翟，你就让他带着他吧。”云逸却倏然出声，笑着说道:“瞧他这模样，是绝对不会回去了。”
“若真让他一个人跟在后面，我估摸着他这细胳膊细腿的，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死在路上都没人知晓，到时候你也同司遥没法交代。”
我沉吟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罢了。”
————
“雏鸡，我好饿，你有没有带干粮？”
“没有。”我闭起眼假寐，全然不想看见他。
“你真没有？”
“没有。”
“雏鸡，本殿下都好几日没沐浴更衣了，浑身难受得紧，你快些带本殿下去寻个地方洗澡。”
“雏鸡？”
“雏鸡？”
我充耳不闻，斜倚在树上装睡。
“你倒是回我一句！”
“雏鸡？”
“雏鸡？”
他亦是个极有耐力的，在树下喊了足足一刻钟。我实在被他烦的耳边嗡嗡作响，心道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的一点没跟司遥学到，这喋喋不休的毛病倒跟他如出一辙。
我只得翻身下了树，对他说道:“我带你去。”
司鸣允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我就冷冷回道:“闭嘴。”
他果真乖乖噤了声，我寻着记忆分花拂柳，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处湖泊，刚一拨开草木，一片广阔湖面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夜里微凉的风灌满袖口，满天星辰在湖中熠熠生辉。
“去吧。”
“你不觉得这里很漂亮吗？”少年碧绿眼眸浅浅地倒映出粼粼湖面，星星点点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闪烁。
而我并没有这样多的闲情逸致欣赏面前景象:“你只管沐浴就是，如何来得这样多的废话？”
他低声嘟哝了一句:“对牛弹琴。”
我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旋即就是司鸣允的声音遥遥传来:“你可别回头。”
“你当真以为自己那一斤二两肉有什么看头？”
不知过了多久，我耳畔只余下夜风呜呜作响，再听不到一点水声，便问道:“司鸣允，你可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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