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玄瑾道:“你与我回去。”
“不可能。”
他只垂眸说道:“我不想伤你。”
“你当初命我去幽冥城送死，便没有想过有这么一日吗？”
我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目下无尘的模样，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委屈与愤怒将眼眶都生生逼酸。
玄瑾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拭了拭我的眼角，我这才发觉两颊都滚落泪珠，风一吹，凉到了骨子里。
这情态实在不好看，倒似我同个无理取闹的妇人。
“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回去。”我拍开了他的手，朦胧中听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堪称上是和软的口吻说:“别哭了。”
“你管我？”我恶狠狠地说。
“你不想回去是不是因为那个公孙谕？”青年问道。
我心中倏然一惊，愕然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公孙谕？”
玄瑾低头按住了我的嘴唇，指腹略一摩挲:“他刚刚同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你喜欢他？”
青年口吻淡淡，听不出喜怒。
“怎么可能？”
“那便是他喜欢你。”
我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话从何说起？”
他只是转身离去，我见玄瑾毫不停顿，莫名有些提心吊胆:“你去做什么？”
“杀了他。”
“为什么？”我一把拉住青年，他回身看我，紫眸中光泽流转。
他语速缓慢，一字一句说道:“你既因他而存了留在人世间的念想，我便杀了他，断了你这份念想。”
“你别去。”我拦住他，一咬牙:“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你……莫要滥杀无辜。”
玄瑾死死看了我半晌，才倏然甩开了我的手:“罢了，既你存了不想回去的心思。我又何必强求。”
“只是从今往后，你与我再无瓜葛。”
青年冷冷斜睨我一眼，紫眸中结了层霜雪与戾气:“你切莫再来冥界，否则届时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等到玄瑾已经离去多时，我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他竟就这样放了我？
按理以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
虽说是逃过一劫，我心中却堵的厉害，脑中也混沌不清。
可我却始终寻不到这古怪违和感的由来。
最后我动了动已经冷得有些发木的腿，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往药庐走，路上又开始下雪，飘飞的鹅毛大雪，如同柳絮般纷纷扬扬。
我刚到药庐门前，就看见了公孙谕，他手中提了盏灯，不知站了多久，肩上都簌簌落了层雪。
“你回来了？”他抬起眼眸，显得有些疲倦的样子。
“等了很久吗？”
青年拍了拍自己肩头的雪:“没有，等了一会罢了。”
我哑然失笑:“你又骗我，若真是只等了一会儿，肩上又怎会有那么多雪？”
公孙谕却不说话了。
我回了房后，只觉得莫名疲倦，总觉得一切都显得十分古怪，躺在床上困意铺天盖地袭来，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依旧是我与玄瑾对峙。
唯一不同是他一开始就并未给我拒绝的机会。
他说的对，以我现**体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
莫说是现在的我，即便是鼎盛时期，我恐怕也难以接下他全力以赴的三招。
不过两招，我便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而那最后一招却迟迟未落下，我睁开眼，看见森白月光下他眼眸似被蒙上了层灰，透出雾霭沉沉:“你拼了命也不愿与我回去，就是因为公孙谕？”
“不是。”
察觉到玄瑾语气中的杀意，我下意识地否定。
“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一枚棋子？一把刀？还是一个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
青年沉默了，夜间的风吹得伤口发冷，骨子里都发痛。
他走到我面前，眼眸深沉:“我从未把你当做棋子。”
我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可笑，甚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伤口裂开，淌出温热的血来。
在朦胧的泪光中，我笑着问他:“那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
青年并未回答，他只是轻轻擦拭掉我面上的泪水，语气淡淡:“总归不是你希望得到的回答。”
我实在觉得有些累了，疲软让我都要握不住手中的云雷鞭:“我同你回去就是了。”
不属于我的，终究是不属于我。
在这凡间短短数十日，已是强求而来的，再多的，怎么也留不住了。
玄瑾伏**抱起了我，疼痛与疲倦让我意识都有些模糊。
最后的记忆便是我耳畔贴着青年的胸膛，听到他的心与我的心一起跳动。
鼻尖是熟悉的花香，几近令我不得喘息。
这梦境古怪又真实，以至于我翌日起床时胸膛中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深重的、难以言喻的苦涩。
不过所幸是身子轻盈了不少，不似昨日沉重萎靡。
好像不去仔细思索，就不会难受。
我刚走到庭院里，就看见司遥正蹲在地上拔萝卜，身旁是几个零散的萝卜蒂子，连着几片可怜巴巴的长叶。
他一脸认真专注又苦大仇深的表情。
“怎么了？”
司遥见了我头也不抬，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揪着那地里萝卜蒂:“没看见我拔萝卜吗？”
“拔萝卜做什么？”
少年没声好气地说:“公孙先生穷得叮当响，可不就这药庐和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能值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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