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两声,终于从花田里钻出个人来,那人一身的鹅黄花粉,随意掸了掸,便走了过来。
“我就是,怎么了?”
“你怎么将人如畜生一般锁起来?”
司遥冷冷看他。
那神医指着地上少年模样的人便笑道:“人?什么是人?这算是人吗?”
“你怎么说话的?”
“这位公子,您别急着下定论,先看看也不迟。”
对方话语刚落,那少年忽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状若癫狂,痛苦嘶吼起来。铁链磨得他脖颈流出了血。少年犹如察觉不到痛楚一般,用头拼命去磕地上的石头。
他额上肌肤很快就被磕破了,殷红鲜血汇成小溪流至司遥脚下。
青年倒退几步,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经常如此?”
那神医瞥了地上少年一眼,淡淡道:“服了五石散的人,最终都会如此,习惯便好。”
“许是从前就不该留他一命,让他死了反倒是痛快些。”
青年又看了司遥一眼:“阁下来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季青扬可在此处?”
神医愣了愣,半晌,忽地大笑不止:“季青扬?你寻季青扬?”
司遥不解,蹙起眉冷声道:“那又如何?”
李神医抹去眼角泪水,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痛的肚子:“你寻的季青扬,可不就在你脚下吗?”
“可笑你说了这么久,竟连他的模样也没认出来吗?哈哈哈哈……”
青年如遭雷击,轰然一声,竟倒退几步:“你说这是季青扬?”
“那还有假?”
司遥蹲**子,颤抖着手拂开那少年额发,即便那面容已十分肮脏,可他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正是从前季青扬的眉目!
青年手中长剑“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良久,司遥才说:“我要带他走。”
那李神医看他一眼,倒也不阻止,摆了摆手:“你若想带走便带走吧,他现在已是个废人了,不可能再为祸一方。”
“再说他内伤严重,时日无多,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他。”
…………
司遥在客栈里打了一桶干净的水,为少年擦拭身子。
季青扬不知晓究竟遭受了什么,三年过去,还是从前的少年模样,他浑身都是刀剑伤痕,有的甚至深可见骨。
他还未曾醒来,被仔细洗过的面容十分苍白,不见一点生气。
他瘦得脱相,轻得吓人,根根肋骨分明,雪白肌肤像薄若蝉翼的纸,轻轻附着于上,仿佛一戳即破。
青年的动作小心翼翼,犹如对待易碎的珠宝。
他从怀中掏出药粉,仔细上在伤痕处,又切了三分之一仙丹药丸小心翼翼喂给少年。
这药丸是他特意留下的,可生死人,肉白骨。
做完这一切,他便守在了床边。
这一守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司遥被“哐当”一声巨响吵醒。他猛然睁开眼,发觉身着里衣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了,脚下是碎了一地的茶盏。
他低着头看着碎在地上的茶盏,神情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起来了?”
青年连忙站起身子。
那少年抬头看过来,原本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却如蒙尘明珠般灰暗。
青年心尖一颤。
季青扬侧耳听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问:“师傅?”
…………
司遥从此之后,几乎是日日守在少年身旁,时刻不离。
他用了许多九重天之上的丹药为少年疗伤。
季青扬的病一日日好起来,可他的眼睛与手,到底是治不好了。
莫说要拿起从前那把寒光湛湛的宝剑,便是偶尔拿些勺子茶盏也十分费力。
人间已快到了新年,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凛冬的新年,是十分寒冷的,滴水成冰,冻得人指节发痛。
青年怕季青扬受寒,买了许多炭火回来。
少年坐在床边,愣愣地出神。
司遥看着他,有一瞬间地错觉,面前这人只是裹了身雪白皮囊,内里却形同枯骨,毫无生气。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走过去攥紧了少年的手指。
刺骨冰冷。
良久,青年才说:“这么冷就莫要坐到窗边了。”
季青扬转过头来,黯淡的眼眸微微亮了亮:“师傅的手好暖。”
“师傅。”少年自言自语起来:“我近日里时常做梦,梦见爹娘他们,梦见五邑城的青柳飘絮,春雨如酥。”
“明明才过三年,我却觉得恍若隔世。”
“仿佛真是在做梦一般。”
这语句轻飘飘的,落在青年胸口,却是针扎一般疼痛,他勉强扯出个笑容,攥紧了少年的手:“你还有我。”
季青扬微微笑了笑,他说:“师傅惯会说些哄人高兴的话,你是神仙,我只不过是凡人罢了。”
他看向窗户,语气听不出悲喜:“朝生夕死,宛若蜉蝣。”
司遥胸口一滞。
少年抽开了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凡人有轮回一说,不知晓你们神仙有没有?”
青年看他半晌,才说:“没有,神与天地同寿,死后只会化为烟土,风吹即逝。”
“原来如此。”
少年忽然说:“若我以后真的有转世,师傅答应我,你不要去寻他好吗?”
“转世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即便他模样如何,性格如何,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答应我好吗?师傅。”
良久,青年低声道:“好。”
他这才又笑了起来。
许是因为正逢新年,季青扬近日来似乎也因此显得更加活泼了些。
他靠在窗口,仔细听窗外的鼎沸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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