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淡定的凌云颂相比，卫呈远激动得就像另一团燃烧的火焰。
“是你对不对，当年放火的那个人……”卫呈远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揪住凌云颂的衣领，“全都是你对不对！”
凌云颂笑了，如果不是此刻诡异的背景衬托，他的笑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优雅并无懈可击。
“你想知道？那就用我要的答案来交换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利刃那样刺痛了卫呈远，竟是令得卫呈远松了手。
身后的火势越来越大，但恐怕直到它烧光殆尽都不会有人在意，就好像十一年前的惨案一样。
真正放不下内心执念的人，恐怕就只剩下了面前这两个男人。
卫呈远一下子全明白了，后退了一步，就像看有毒的污物那般看着凌云颂：“我一直认为你这个人只是单纯的讨厌，也曾经怀疑过你，但没想到你……不过可能是我太笨了，竟然没看出来，每次跟不幸扯上关系却又全身而退的都是你，这本来就是一种确切的讯号。”
“是吗？”凌云颂比卫呈远略矮一些，此刻微微抬起头来面对他，“我倒觉得这种说法放在你自己身上更合适——很明显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卫呈远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凌云颂不慌不忙地理了理领口：“相信今晚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给了你不少惊喜吧。”
许多细碎的线索都被忽然划过的闪电穿起，就算卫呈远心中还有疑惑，对视中凌云颂毫不退让的坦然神情也等于承认了一切。
“都是你在背后搞鬼，是吧？”明明面前掀起阵阵热浪，卫呈远却感到脊背发冷，“这很像你的作风，佯装无辜，却躲在背后放冷箭……最开始在网上发照片引发舆论的是你，后来连着几次煽风点火鼓动网络暴力的人也是你吧——你是不是乐在其中，觉得很好玩？”
“不好玩，也不是我，”凌云颂平静地否认道，“就只有最开始那张白骨天使的涂鸦是我发的，可是没有人愿意看，因为人们从来不关心真相，只愿意看到他们想看的。后来许星扬把旧档案的受害人照片公开，和好事者今天在网上倡导祭奠活动，都只不过是顺应了这个趋势而已。”
“果然，警察都认为许星扬是受邹铭的影响误入歧途，其实是你一直在背后搞鬼——包括那次死亡直播也是你的杰作吧？”
凌云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卫呈远，平静过头了，竟透出点悲伤的意味。
那种悲伤与挣扎，竟让卫呈远感到莫名的似曾相识，这让他换了另一种审视的目光，沉声道：“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你的罪行，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你还要站出来，难道要所有人死光了你才开心吗？”
“我不会开心，自从姜眠死后我就没有再开心过，”只有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凌云颂的嗓音才有一丝轻微的颤抖，“那你呢，卫呈远，你又真的开心吗？我看得出来，你也有不愿提及的过去，为此害怕过，逃避过，却怎么也忘不掉，对吧？”
卫呈远呆住了。在今天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藏了那么久的晦暗过去，有一天会被自己最讨厌的人挑明。
教堂四周都是空地，再怎么烧也不会烧过来，但卫呈远仿佛受不了那些热浪，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挺拔的身形竟是有些难以察觉的摇晃。
“我看得出来，”凌云颂唇角浮现出一个伤感的笑容，“别忘了我是心理医生。”
“可笑，什么心理医生，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罢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世上能医不自医的人多得数不清。那么多人都见识过深渊长什么样，真正能挣脱爬出来的又有几个？”
他的话再次刺痛了卫呈远，竟让他一时无法反驳。
人们总说苦难是财富，但有时却只是万劫不复。就像凌晓峰，他也挣扎过自救过犹疑过，但最终还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凌云颂是他的儿子，纵使面对的是与父亲不同的挣扎，终究也是殊途同归。
火焰在他们身后放肆烧着，仿佛也将他们的心照得坦坦荡荡。
“你爱着他，”凌云颂的目光向旁边移去，似是看向了遥远的过去，“你把他当父亲一样敬爱，就如同我把姜眠当成唯一的支柱。从他毁了姜眠那一刻起，他也毁了我，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他也毁了你对他的信仰，不是吗？”
卫呈远忽然觉得无法忍受，他握紧了拳头，在冲上去凑凌云颂一顿和逃离火灾现场之间纠结着。
“你这个疯子！”
“对，我是疯了。从我发现我变得跟我父亲一样，只能从别人的鲜血和死亡中获取慰藉和满足时，我就已经疯了……但我不在乎，我只想找到姜眠的遗骨，直觉告诉我你肯定知道。”
卫呈远没有说话，火光映在他沉默的双眼中，好像也因此烧着了什么。
凌云颂的目光从卫呈远身上移向了他身后，忽然笑了：“从我开始杀第一个人起，我就停不下来了，你知道吗？我也曾经有很多次机会杀了周宵。”
他非常满意地看见卫呈远的脸色瞬时一变。
“我曾经幻想他就是姜眠，可惜他不是，并且也选择了你，”凌云颂缓缓说道，眼底的笑意染了点狠戾，“拿他的命做交换，你也不肯说吗？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也会像我这样，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只能做个可怜的疯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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