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余青选了块石墩坐下,笑道:“别干站着呀!动一动,练一套功夫出来看看。”
王樵不明所以,缠手抻脚,几乎顺边儿走路了,在他目光注视下只觉得到处都不对劲,一听还要练功更是头皮发麻,“这是干嘛啊?怎么又要练功?你考较我来着?”
喻余青笑道:“怎么,只你能看我那么些年,换我看你便不行?”
王樵愣了愣:“那是你好看啊,……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着呢,我打扮的,哪有不好看的道理?”那世上顶顶好看的人莞尔一笑,歪着脑袋支着脸颊,把纤长手指朝他挥了挥,“你还想不想讨我欢心了?”
王樵立刻变了一脸大义凛然,目光炯炯视死如归:“您随便吩咐,说罢,想看什么?”就差捧一个戏折子来让他勾了。喻余青便当真想了想,把腰间黑剑抽出来递给他道,“我没见过你舞剑,使一套来看看?”
王樵垮了脸道:“我可不会什么剑招剑式,你又看着,不是让我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真人何必过谦,兴之所至,在意而不在招,你还怕我笑你不成?”
王樵嘿了一声,不再推辞,接了剑随手一挽,他不惯使剑,便此时想象着手中不再是剑,而不过是山抹微云,月笼清光,随心流转而绵绵无绝。那天下至罡的玄铁重剑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似剑非剑,至柔至刚,在或浓或淡的云雾缭绕当中,忽虚忽实,忽徐忽疾,变化倏忽,或见首尾。一时如飞瀑流觞,急转直下;一时似飞鸿踏雪,不复东西。那雾气被剑风凝起,仿佛化了一道白龙,随着黑剑剑锋指处,纵横捭阖,上下寰宇。忽然一顿,又慢下来,只见他好像毫不用力,漫不经心,但内行人看来,却是已心剑合一,挥洒自如,那黑色剑锋似凝成一道闪电,猛地斩下,只见那玉龙陡然震作万千玉树银花,又仿佛化了无数振翼白蝶,扑面而来;喻余青不自觉便抬手去挡,一晃眼处,哪儿还有紫电青霜、夭矫玉龙?只有那人长身仃立,仰首望天,衣襟倒卷,那头发又不甚熨帖地被风吹散得松了些,落下了些碎发在耳畔鬓边,衣襟在风中倒卷牵连,玉佩琅珰,好像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似的。
王樵怔在原地,久久不动,突然怀中一重,才发觉喻余青也上来这巨大石台之上,将他合身抱得紧了;不由得一愣,笑道:“怎么了?啊,我身上都汗透了……这会儿不嫌弃我了?——”
“我怕风把你吹跑了,”喻余青小声说,这一套剑当真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那一刹他真觉得再有一阵风来,一片云踩在脚下,他的三哥便要消失了,散入这天地万物之间,再也寻不回来。
“我敦实着呢,风吹不跑,”王樵不解风情地道,“无端端想什么呢,我能往哪里去?”但也任由喻余青抱着,捋毛一般揉搓着他的背脊。他突然笑起来:“以前都是我看你练功啊。没想到还能有反过来的一天。”
“那时也难为你了,”喻余青扑哧笑出来,“……你那会儿什么也不跟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天天瞧着我毫无所觉,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那时候我觉得你像画里的人。”王樵道,“虽然很好看,触手可及,却离得很远。我想着多看几眼,把画儿记在心里,连一道皱褶也不放过。这样以后便能时时从心里拿出来了;今儿想想眉眼,明儿想想嘴角,日子便不难摊。”
这话便有些如春风撩人。可当事人毫无所觉,他想到什么说什么,真心实意得很;这份真心实意也让那撩人的暖意在胸腔里盘旋。喻余青将人抱紧了些,确认他在自己的怀里哪儿都不去,“那你都记住了吗?“
“不太好记,”王樵老实答道,“那阵子你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还特别复杂。”
喻余青想了想,自个年轻时似乎的确爱花枝招展地打扮得像个开屏孔雀似的,每天束发的样式都要不一样,发筒和簪子也是最时新的式样,腰带和佩玉也得精挑细选。现在想来简直好笑,不过谁还没有个懵懂懂傻乎乎、不明所以又不分轻重的少年时呢?现在想来,那时他简直在这些穿用上奢侈过度,又都是王樵纵的——他请全城最有名的裁缝和首饰珠宝的匠人来家里,反正当下最时兴的纨绔该有的全都要有,他自个又不讲究,挑拣样式颜色、布料材质的活计都是喻余青来做,自然是按他喜欢的来选。王樵自己的那一份从来也不穿不戴,渐渐便都潜移默化地挪到喻余青的那一摞里。
如今抱在风里,才觉得这个拥抱来得似太晚了点;自己刚刚在下头坐着看他,也终于才体会到了一点当初这人日日起早,掇着凳子坐在那儿,打着哈欠啜着茶汤看自己时的心情。那一分满胀富足,多得要溢出来,而如今当凌绝顶,回首望走过的绝壁和遇过的苦楚,都化作脚下小小众山,在茫茫云海中时隐时现。
“三哥,我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明白得太晚了点?”
“不晚,”王樵说,“其实我那时候也没真的明白。”
两人像捆在一起似的跌跌撞撞地走路,模样傻憨憨的,谁在乎呢——天看见了,天不过眨一眨眼;地看见了,地也不做一点声。鸟儿自顾自地唱着歌,圆溜溜的豆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胆大的松鼠趁机从鞋面上飞快地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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