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答谢阿阳同事，我们决定第二天在家设宴，邀请夫妻二人参加。
北京的冬天真冷，记得来时我的城市树木已冒新芽，这里却依然萧瑟一片。
虽是晚餐，我俩还是一大早跑去市场买新鲜食材，又冲进超市购置各种调料。阿阳得她妈妈真传，烧得一手好菜，光看菜单口水就能飞流三千尺了。
快中午才从超市出来，提着大包小包，公车却等了将近半小时。好不容易来了，原来中途一辆抛锚，全挤过来，人满为患。
“不然走回去吧。也不太远。”
“好吧。”
一路讨论着菜品，听她传授厨房独门绝技，像个师傅。
“要不是你，我连红烧鱼都不会做。”我笑着，“这可是瞬间能让人刮目相看的手艺，真的，我在宿舍露过一次，马上被同事封为食神。”
“那我是食神的师傅，该叫什么呢？”
“你是食神的压寨夫人！”
“呸呸呸！”
“哈哈哈。”我乐不可支。
如果某天我做了山寨王，独霸一方，一定封她做压寨夫人，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嘿嘿，可笑的念头……一个山寨版的山寨王的念头。
“休息一下行吗？我有点累了。”天冷，提着东西的我们走得浑身冒汗。阿阳一向弱，此刻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好。”前边就是街心公园，我们径直过去，找条长椅坐下。
临近中午，游人稀少，周围格外静谧，偏偏阳光强烈，照得人昏昏然。
阿阳放好袋子，随意靠在我身上。
“累了？你没事吧。”有点意外，我们太多年没有身体接触。
“胃痛。”脸上却明明挂着笑。
“啊？”我忙揽住她，穿了厚厚的羽绒服，还是很瘦，“不然我们叫出租回家吧。”
“没事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以前总不按时吃饭落下的毛病，现在好多了……”说着，她靠得更紧。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阿阳喃喃自语。
“嗯？”
“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嗯。”
“我不想你吃别人做的饭，不想你给别人做饭吃，不想你夸奖别人，不想别人夸奖你。有时，我恨不得把你变成隐形人，谁也看不见，呵呵，只有我能看见。”
这番话，情深意重却并没用一惯让我落泪的口气，轻松的淘气的妄想的，仿佛恋人间最平常的戏谑，饱含太多太多丰富的感情。
“好呀，”我把围巾的一端解开绕在她脖子上，使劲勒了勒，“要死一块死，怎么样？”
她大声笑着，四散的欢乐从贴在耳边的双唇间悠扬而出，痒痒麻麻，几乎让我忘了，一阵阵腹痛。
来时匆忙，我没带药。
晚餐大获好评，那位同事的老公甚至吃到弯不下腰才直，还问能不能搭伙哪怕交点钱也成，被他老婆掐了好几下。
最近他们连轴转，据说这单做完，两口子就可以比翼**，财务自由了。
夫妻二人走后，我和阿阳开始收拾战场——其实还真好弄，盆干碗净，片甲不留。
说着那位大哥的不雅吃相，在厨房哈哈大笑。
我们又站在一起了，一个洗碗一个擦桌，繁琐的家务没有半点倦意。
“睡衣干了，晚上就能穿。”今天在超市她给我挑了套冬季家居服，淡绿色很清新。
挺贵的，我不愿意浪费。但她执意要买。
换上很合身，我照着镜子左看右看。
“后面领子没弄好。”阿阳伸手帮我整理，却发现那条白金链子，
“咦？”
顺手拽出来。
待她看清楚，气氛略微尴尬。
我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配了链子？”
“是啊。”
“怎么不戴呢？这东西不值钱，配这么高档的链子。”
“我戴不上，也不敢戴。”
她没有抬头看我，仿佛每句话她都早有洞察。把玩着戒指，靠得越来越近……
“你怎么变得傻乎乎的？”抱住我，小声道，不像责怪，更像心疼。
“我也不知道。也许本来就傻乎乎的……”不敢张开双臂，怕张开了，一切再不能回头。
“其实我也怕，怕这次以后，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整个人像被什么震了一下。我的困境也是她的心结，我们都在不辨对错中前行，虽然恐惧，却被莫名的吸引着，探索着。
来不及考虑我们的未来，关于家人朋友同事，甚至月月，这些人物都不可避免地成为我与阿阳相守的障碍，而要勇敢地一笔勾销一刀两断，我做不到。
即使阿阳没有亲朋好友，仅小弟一个，就足以令她无颜以对。
在登上列车前的若干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平衡这些关系，但终于前功尽弃。任性与冲动，我极少触碰的禁忌，在阿阳面前泛滥成灾。
要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几近天方夜谭，但若为了心爱之人，可否一试呢？
“别怕，不能回头的话，我们就不回头了。”我也收紧双臂，闻她淡淡的发香，听她轻轻的呼吸，拥有这些，牺牲是必要的。
夜晚她在我怀中安然入睡，手指轻轻勾住我的衣角——像多年前的习惯。
半夜醒来很怕一切只是场梦。看着她，想到婚礼、小弟、月月、刘扬……他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呢？
小弟马上就回来，他以为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只等娇妻过门。对不起，是我让美好的事情变了质。
月月请的老中医恐怕要发火，百忙之中盛情之下，却被病人放鸽子，月月情何以堪？
刘扬在最震怒的时刻依然选择与我并肩而立，却不会想到，很久以前，我就是敌方阵营的一员了。
至于老妈，马画家，这些不能摆脱却相对次要的角色，甚至来不及考虑。
而我唯一所得，就是怀中安睡的她。
没有她之前，所有人都因为我的温顺而开心；拥有她之后，我却没有因为辜负众人而伤心。
即使是错，我也选择走下去，剩下的人生，就活得自私一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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