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山去办出院手续了。何雪梅坐在病床前给方解意削水果，水果刀是向医护人员借的。他俩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
昨晚何雪梅在小床应付了一宿，方远山则是去附近旅店住了一晚，两人眼下都带着轻微的黑眼圈。方解意看着心里过意不去。
“昨天那个是你的数学老师？”
方解意衔着一瓣苹果，点头。
“人看着挺稳重，不像刚大学毕业，有对象了吗？”
“没。”
何雪梅怪道：“长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有姑娘追？要不把你表姐介绍给他，我看两人挺搭配的。”
方解意苹果还没嚼碎，忽然咽了下去，他几乎咳出眼泪，断断续续跟何雪梅说，“妈！你不……要瞎……凑合好吗？”
“你表姐不好吗？211毕业，事业单位，从幼儿园起追她的人都能排到校园口，就是自己也不抓紧点，现在年轻选择多，过了年龄，天仙挑对象的范围都变窄了！”何雪梅恨铁不成钢地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那徐老师什么学校毕业的。”
“X大，”方解意面无表情地说。
何雪梅吸了口凉气，“雯雯是差了点，但女孩子条件比男的低一点也是可以的嘛。”
方解意嘴角抽搐，“妈，你能给我点面子吗？你才四十多岁，心态可不可以积极阳光一点？”
“我怎么不积极阳光了？你小小年纪天天一幅别人欠了你钱的样子，好意思说我吗？”方解意成功地转移了何雪梅对徐端容的注意，但不幸他自己沦为炮灰，犹如紧箍咒下的孙悟空，表情淡定，内心却无比抓狂。
在家休息了一天，方解意回到学校，才知道自己又成了别人的八卦中心。所有人看他的神情中都带着些不怀好意，又遮遮掩掩地不想被他发现。方解意后来才知道，那些女生脸上都写着三个字“公主抱”。
八卦是从理科班传过来的，但理科班女生渲染情景的能力不亚于文科生，一唱三叹，令听众犹如身临其境。末了，还免不了用叹息而又狡黠的口气说：“人家也想被抱抱。”
先前那个女生向老师表白的八卦已经被众人说烂，方解意只能从她们支离破碎的闲聊中偶尔听到几句。方解意才知道，渊校以前也有个师生恋的传闻，因为事情闹得很大，所以过了两届仍有人知道。
有个实习生在渊校实习的时候，看上班上的一位男同学，在实习期间向该男生表白，男生在企鹅上婉拒女老师，不料聊天记录被父母发现。男生的父母告到学校，实习老师不仅立刻被迫中断实习，还背了所读学校的处分。
连续两年，渊校都没有再要那个师范院校的实习生。
“师生有别啦，”一个女生随口说。
另一人接道：“五班妹子真是害人，自己喜欢就好了，别写情书留下证据，不然吃亏的肯定是容哥。”
方解意手里写着公式的笔，突然划破稿纸。
教不严，师之惰。即便放在当下同样如此，不管错在教师还是学生，教师都必须为错误负责。
下了课，方解意从洗手间回来，正好听见班长打趣他和徐端容。
方解意黑了脸，阴沉地说：“不要乱说！”
班长对网络小说如数家珍，时常把方解意拉出来给他凑同性西皮，从连话都没说过的韩清，到同个寝室的李若凡、顾侥，甚至还有隔壁班一个很可爱的男生，都不幸被殃及。方解意从前听了不过一笑了之，从来没有生过气。
班长被他的态度惊到，哑口无言，绞了半天手指，最后向他道歉。
方解意摇了摇头，“我没怪你，说谁都行，别把我和徐端容凑一块。”
“你不是和徐老师走得很近吗？从前没见你对哪个老师这么积极。”一个女生小声地问。“是啊，怎么了？徐老师说你了？”班长想起前两天晚修之前，徐端容寒着脸找方解意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和他走得很近吗？”方解意反问。
“你跟他一起吃晚饭吧？徐老师好像没和其他学生一起吃过。还有，你经常去老师办公室烦他，也没见老师把你轰出来。徐老师不是不喜欢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在旁边转悠吗？”班长张口就是一串话。
“吃饭是因为我有问题问他，没说完顺道一起去食堂而已。至于到办公室，你们别再抱怨手软，让我抱作业本送去。”
女生笑嘻嘻说：“好啦好啦，别激动，你问什么问题呢？十几二十分钟还说不完。”
“江西派和哥德巴赫猜想，”方解意没好气地说。
“咦？”两个女生面面相觑，随后大笑起来，班长几乎飙出眼泪，“我去！哥德巴赫？我还斯德哥尔摩呢！”
女生们对方解意的调侃随着本学期逐渐进入尾声而消散。天气越来越冷，不复先前的反复无常。直到一天，方解意推开宿舍的落地窗，寒气冻得他牙齿打颤，他才明白，冬天真的来了。
徐端容恢复了和他的私下联系，但两人的交谈和之前朋友似的对话不同，徐端容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着方解意，自己是他的老师。
徐端容剖析过方解意对他的情感，并说那只是青春期的假性同性恋。很多青春期少年都会对同性，尤其是相伴左右的师友，产生同性依恋，但那只不过是荷尔蒙作祟。过了青春期，他们便会回归正轨。徐端容还安慰方解意，劝导他不要有任何觉得自己身为异类的负面情绪。他很正常，过了青春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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