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期末，方解意、徐端容俩人默契地没有提及那晚的事情，以至方解意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实际上，那晚夜里，他确实做了个类似的梦，梦里有徐端容黑曜石般的眼睛，有袅袅升起的水雾，有杂乱无章的落花枯叶，以及春雨般细密的亲吻。方解意分不清主动的人是徐端容还是他自己，只记得他拽着徐端容的领带，无畏地迎合上去。
早晨起床铃还未响，方解意起来换内裤，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换下的底裤，心想：徐端容帮他找好的台阶已经用不着了。同性依恋？去他妈个鬼。但那个白天，方解意一如既往地朝徐端容问好，像所有学生一样插科打诨地套问期末考的考点，甚至被徐端容用直尺轻敲了下脑袋。
随后几天，徐端容不在学校。方解意看着办公室里那张空荡荡的办公桌，一度以为徐端容是被他吓得跑路了。一班的数学老师代了三天课，底下的学生一反常态，沉闷地托腮听课。这个数学老师不知道是学校从哪儿刨出来的特级老师，带着浓重的口音。四班的学生一时适应不来，万分想念徐端容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老班说徐老师有事请假几天，下周就回来，所有人舒了口气。方解意不敢再分心去想那个意味不明的亲吻，幸好接下来的复习周让他有事可做。方解意破天荒地开始背政治历史，往常他只是考前翻翻书，大题全由自己的话胡编乱造，但是这次考前准备，他无聊到连书里的插图及注释都有顾及。
赵小莓无话可说，这学期方解意学习态度的转变有目共睹，似乎立志要脱离他们学渣的行列。方解意的成绩本来就不算烂，保持在班级中等偏上，偶尔还能挤进前十。比起李若凡从小请私人家教最后还是塞钱进的渊校，老天已经够眷顾他了。
复习周的晚修，整层楼一片死寂。下了课，去倒水的人脚步匆匆，教室里只有纸张和笔尖摩挲发出的声音。走廊的角落藏着背书的学生，冷水吹得他们面色通红。
赵小莓把言情小说塞回教室后面的杂物柜里，并锁上门，把钥匙交给好友。她生无可恋地看着数学的错题集，边推算边咬手指甲。
李若凡放弃了期末考，在草稿纸上画着秋季新番的萌妹，只不过画稿刚起了稿就被老班抽走。
方解意离开座位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去继续背孝文帝改革。那些历史人物和事件在脑海中以电影的形式呈现，然而配音却是顾侥默念英语单词的声音。
“小声点！”方解意转过头斥责。
顾侥委屈地说：“我不读出来的话，记不下来啊。”
赵小莓算烦了数学，听到声音如同闻到腥味的猫，转过身，“英语算什么！数学才是霸道总裁，就算他虐我千百遍，我赵小莓爱他如初！”
顾侥和赵小莓争辩起英语和数学哪一科才是万恶之源。
方解意拿起历史书，出到外面的走廊。走廊上冷风嗖嗖，和教室里闷热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吹了会儿风，脑子清醒了很多。
这晚的风让他想起那日夜里穿过小径的寒风。
那天晚上，短暂的亲吻过后，方解意惊愕地睁大眼睛，像坏了的钟表停留在原地。徐端容解下羊绒围巾，系在方解意的脖子上，他一言不发地率先离开。沾染另一人体温的围巾温暖了方解意的鼻尖。
为期两天的期末考眨眼就过，至少要两天才会陆续出成绩。
考完到出成绩的这段时间，不用上课。平时偷偷摸摸用多媒体放视频的学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拉开窗帘看电影。大家跟组团去影院似的，买了零食和奶茶堆放在桌面。
朱家豪下了部泰国恐怖片，刚放了个开头就被女生撵了下台。阴暗画面霎时间切换成明亮清新的风格。电影是女性向的，应该是部爱情电影。
方解意无聊地瞥了几眼，才发现不对劲。那个男主角虽然英俊，却是偏女性化的俊美。
“这男的还是女的？”方解意听到影片中的人称呼男主角大小姐，终于忍不住问赵小莓。
赵小莓看得入迷，说：“当然是女的！好帅啊！”
“你们女的也会看这个？”
“长得帅不就好了，意意，你不会歧视同性恋吧？”赵小莓古怪地打探他。
方解意一时语塞，如果不仔细看电影，说不定观众还会以为那是一个小男生和一个小女生在谈恋爱。这就是别人眼中的同性恋吗？那么如果两个男人谈恋爱，是不是也要有一方长得像女性？方解意想象了下徐端容穿裙子的模样，不由打个寒颤。
班上的女生没有人反感这部同性电影。因为她们能接受两个女人相爱？还是因为其中一个女主角长得很男性化？
方解意看了一会就对电影失去了兴趣。考完试后，他失去了不让自己想入非非的唯一借口。方解意偶尔绕路经过那间小办公室，但老师期末忙着改卷，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次日，不等成绩出来，方解意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方解意匆忙向老班递了请假条，拿齐寒假作业，回宿舍收拾了些东西。
方远山的车停在校门口，方解意进了车里，发现父母俩人神情凝重。
爷爷昨天在街上摔了一跤，被人送去急救，今天人虽然醒了，但精神不好。爷爷让人打电话给方远山，让他回来一趟。方远山明白他爸这通电话的含义。方解意看到方远山红了的眼，心里犹如塞满废物，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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