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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昔日的老领导绕来绕去，侃侃而谈，梁太北真有些坐不住了。尽管以前他对上层圈子里的事也略有耳闻，但眼前的现实，还是大大超出他的想象。这些天，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满脑子都是厂子里的一大摊子事。工作千头万绪，一个接一个，但他最怕的还是厂里出事，不管大小。特别是上午从液压车间回来，他更怕出事。可他越怕出事，事还是来了。而且，这导火索就是他点燃的。
下午，也就是开联席会前，梁太北正和不请自来找上门的副书记方天说着话，李木子又进来了。
眼瞅着李木子推门而入，他立马神经绷了起来。
李木子想笑但没笑出来，“梁厂长，对不起，我又忘记敲门了。”李木子心里有事，但他得先为自己的冒失道歉。这是作为厂办主任最起码的一条规矩。
梁太北摆摆手：“好了，还是先说事吧？”这些天，他观察出来了，只要李木子忘了敲门，一准有大事。
“梁厂长——”李木子走到窗口，指指楼下，“你来看——”
梁太北走了过去，但见楼下不远处，厂大门口黑压压围了一群人，乱哄哄的，似乎在叫喊什么。
“梁厂长，他们吵吵着非要见你……”李木子说。
“见我，什么事？”梁太北眉头一蹙，“反映问题不是有信访办吗？信访的人去了吗？”梁太北原来是法规科科长，他历来主张，按章办事，各负其责。
李木子摇摇头：去了。可不管用。他们非要……
“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天盯着李木子，“李主任，实事求是，实话实说。”
“方副书记，事情是，好些人听说厂里这月发不了工资，吵吵着非要问个清楚。”李木子擦擦额头的汗，“我刚才下去了解了下，人员主要是厂里的退休职工，还有家属，也有一些上班的职工。”
方天盯着李木子，追问：他们听谁说的开不了资？
“这……”李木子瞅瞅梁太北，有些支支吾吾。
“是我说的。”梁太北脸一红。说心里话，他真没想到：上午在液压车间的一句实话，一顿饭的时间竟会波及到全厂。
听了梁太北讲述，方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指着梁太北：你呀，捅破天喽。
梁太北只有苦笑，那笑比哭还难看。他可没料到上午自己在液压车间的一句话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那，老书记，这事咋办？”梁太北一脸乞求。
“咋办？凉拌。”方天瞅瞅梁太北，“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方天也是一脸愁容，苦楚地摇摇头。
俩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最后，还是方天提议，召集厂联席会议。
梁太北同意了方天的提议，一来，虽然厂里的头头脑脑，以前都认识，但上任好几天了，除了省工办宣布任命那天礼节性见面打招呼外，他还没有和昔日的上级如今的同事们正式见过面；二来，也是最主要的，这些天，他像救火队长一样到处救火，可厂子里的事一个接一个，按下葫芦起了瓢，他想借厂联席会议请大家出谋划策，共商良策。
可是，……
尽管会议的主题，他一开始就讲的很明白，但是，会议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主题。
会议没完没了，话题从一个转到另一个。
……
梁太北一直忍着……他想发火，甚至想骂娘。都火烧眉毛了，他心急如焚。
李木子适时地走了过来，悄声说：“厂长，水快凉了。”李木子是个精细人。他早已看出厂长心里发火，适时地借着续水提醒厂长。这不是他的职责，但作为厂办主任他做了，而且很有艺术性。
梁太北瞅瞅李木子，苦笑下。以前，他同李木子打交道不多，也就是认识而已。这两天，他发现，这个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中年人确实是个厂办主任的料，为人处事，待人接物十分得体。尽管他也觉得这个人有些……他一下也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认可这个厂办主任的。
梁太北轻轻抿了口茶。茶不冷不热。待心里稍微平静了些，他清清嗓子，环视一圈周围，朝过去的老领导，现在的同事们微微一颌首。他下了最后的决心。有些话非讲不可了，不然，马拉松式的会议何时是个头，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情怎么办？
毕真看出厂长想讲话了，忙欠了欠身，朝大伙摆摆手，笑道：“诸位，大伙静静。梁厂长是今天会议的主角，我提议：咱们还是请梁厂长最后拍板好了。”尽管他不是会议的主持人，但不失时机地接近厂长，这已经是他多年从政的一个职业习惯。眼瞅着人们静了下来，毕真先是朝梁太北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翻开面前的黑皮本，打开了笔帽。
会议室静极了。
梁太北再次环视一下不大的会议室。他发现这些过去的老领导，现在的同事们尽管表情各异，但都在盯着自己看。他清楚：这些老领导这些天都在用心中的天平掂量着他。。梁太北以前和他们或多或少打过一些交道，但现在地位变了，他本不想在今天的联席会议上，急急忙忙讲话，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可不讲又不行。但怎么讲呢？梁太北意识到，这一讲，作为新上任的厂长可就……他觉得头上沁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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