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那几人高昂着头离开了，把那个装冷水的冰桶扔在了楼下，“砰”的一声，气势高涨地离开了。没过过久，就有几个乞丐为了那个塑料桶的归属而大打出手。没人上来看看他们母子两人。
后来张亦杰直到消息后，急匆匆敲上门，带着几个保镖赶紧送他们去了医院，两人一个直接住院部一个月，另一个送进抢救室好几个小时，出来了之后ICU一个月。
进抢救室的是夏栀。小孩子本来身体就弱，早产儿身体不好，高烧到了四十一度，一烧烧了两天两夜，没有任何退烧的迹象，一度让医生们下了死亡判决书，一次接着一次的下，张亦杰两天以内收了一打A4纸。后来据说他退烧苏醒的时候，就连院长都下来亲自观看这个倔强的奇迹，像个长在缝隙中的杂草，折了也能接起来。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他自己在鬼门关上敲敲门差点进去做客，而是——
他妈全身检查时，发现怀孕了，两个多月，是他爸的。
朦朦胧胧，夏栀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段时间总能吃到好吃的，为什么消失好几年的阿姨又会找上门羞辱，为什么浇他冰水，为什么要让他近乎死亡，踩着高压线才把命救回来。但他好像又不太明白。
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就那么舒服吗？连自己孩子都可以不要了，让对方找上门羞辱。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甘情愿让别人看不起？夏栀承认，那段时间里，他对他妈妈的怨恨一度达到峰值，甚至有越升越高的趋势。
只是后来想开了而已，觉得没有必要。人各有命，咎由自取，该来的报应不会少，他只是个附属品而已。
那之后夏栀的身体底子彻底被毁了，走路带喘，跑两步就会休克，幸好脑子没被烧坏，甚至越烧越聪明。只是闹了这一通后，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私生子了，明里暗里看不上他们的，瞧不起他们的，侮辱的，写肮脏下流的话的，写污言秽语的，在他们家的铁门上后后铺了一大层。
那时候小孩子都分不清楚善恶，不懂得掩饰敌意，家长在背后谈论那一家的事，言语中但凡有一点点的不屑和鄙夷，那群猴孩子就会对准矛头对着他，针对、挑衅、欺负、打压、嘲笑、争抢、斗殴，夏栀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经历过，一身伤的也有，一身血的也有，他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因为他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好了。
好在张亦杰还记得城市边缘的地方有一个自己姘头，时不时会送些补品，什么人参、灵芝，这呀那呀的，夏栀都来者不拒，全吃了。好几天连着流鼻血，上火上到失眠神经衰弱，不过反其道而逆其行，他的身子骨倒好了些，慢慢有了力气。
几次下来两边都没讨着好，那群孩子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了，总算是有所收敛。夏栀也才有精力上学学东西，跟几个社会混混学打架，看着别人打架学怎么容易不被打，找书看，借书看，两年里把未来三年该看的书全看完了，跳级上的学。
夏栀目光有些散，又有些空洞，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都停下脚步，夏栀低头看着路，林听眠侧头看着他。
说完后，他停顿了很久，浅笑着反问：“没想到我小时候这么惨吧？我被打得时候可惨了。”他笑笑，声音很轻松，说，“那时候哪知道是非善恶啊，都是一群小鸡仔互相咬来咬去。”
他说完很久都没有人接话，他疑惑地侧过头看向林听眠的方向。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光影消散，被人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背后有一双大手紧紧把他按在怀里，不让他出来。
一种成年男性的成熟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他的鼻间，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像是洗衣粉的味道，但比一般的洗衣粉好闻的多，带着夏天暖暖的阳光的味道，给了他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第一个礼物。
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不收回报的，温和的，暖融融的，敞开怀抱接纳的，带着安慰意味的，他的拥抱。
“礼尚往来，还给你一个拥抱。”
身边蝉鸣响起，他有些朦胧的眩晕。眼前是看不清的黑暗，鼻间是少年的气息，耳边是那人一遍遍轻柔的安抚，远处是灯火通明，再远处是车水马龙，只有他脚下的影子交叠，两个人融合在一起。
也许是林听眠的声音离得太近，近到他根本听不清晰。他好像是在说什么“没事了”、“没关系”，又好像说了些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雾蒙蒙的。
他统统没听见，像是蒙了一层保鲜膜，他在膜里，林听眠在膜外，隔着薄薄一层，就什么不知道了。他就可以放任自己休息几秒钟，过一会儿再挺起胸膛，继续站直身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已经开始倒计时的生活。
夏栀觉得箍得有些紧，他喘不上气，于是轻轻推了推他，让他把自己松开。
林听眠迟疑几秒，还是选择听从他的话，双手分开，慢慢地缓缓地松开手，有些担忧地低着头看着他，狭长好看的眸子里凶狠不见，取之而代的是温柔与担心。他犹豫着说：“你......没事吧？”
那温柔太让人容易沉溺了，夏栀错开眼，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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