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你不可能活下去，这是诅咒，你懂吗？”她用异族的语言，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低声说，“诅咒，逃不掉的。”
男孩的手指死死扒住地面，顾不上血液的流失和温度的消散——他知道自己的尽头是死亡。他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在流失。后背的疼痛似乎没有那么疼了。慢慢地慢慢地，他竟然感觉不到后背的感觉，鼻间萦绕地是一阵血腥甜美的气味，他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像老旧的电视机。
他调动浑身能用的力气，抓着旁边的废弃物勉强直起身靠着，回身看到了自己身后、属于自己的血液和血肉。
血液变成了明亮鲜艳的亮橙色，乖乖地沿着它应该走的轨迹，流向远方看不见的地方。
下雨了。
雨滴是天赐的馈赠，一开始只是零星几滴，后来干脆瓢泼而降，滴答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坑，冲散了满地血液，中和成了另一个浅浅地颜色，气味变得稀薄不可察觉。
女人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腕猛地传来疼痛，手中的匕首“砰——”的，在男孩眼里像慢动作一样，刀尖着地，刀柄最后掉在了地上，落进了雨水之中。
金属落地的声音，此时竟格外动听。
她迟钝地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处多了一个血洞，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她呆愣愣地、本能地伸手捂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慢慢地回头，看见了天台入口处的一伙持枪的人。过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这是队警察，警察后面的是一个高大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看着男人，男人的黑色瞳孔幽深无光，像个幽灵，在责问更在谴讨。
目光对上的瞬间，她叹了口气，终于解脱般的笑了。
在男孩绝望的眼神里，她不再神经质目光神奇地恢复了清明。她慢慢把手上的血迹擦了擦，优雅地提着自己宽大复杂的裙摆，做出一个欧洲宫廷礼仪，右腿后撤，弯曲，柔软地低首，嘴角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下一秒，在别人惊恐的目光下，她朝男孩温婉地笑了笑，放下裙子，冲到铁栅栏旁边，一个越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消失在了人们的眼前。
“小夏，妈妈走了，再见啦——”
最后的那一片裙摆蝴蝶一样轻灵，在狂风下翩然而去，抓都抓不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孩够不到她的衣服，看着这一切，觉得后背的疼痛感彻底没有了。他毫无阻碍的站起来，走到天台旁边向下看，但什么都看到。他觉得低下像是有东西在吸引他，蛊惑般往前又走了一步。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人轻飘飘地推了自己一下，他脚底打滑，不受控制地坠到楼底。
坠楼的瞬间的刺激感是什么都比不了的，像是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他闭上眼波流转的眼睛，全身心的感受着短暂的珍贵的失重，纤细的五指张开，风从指缝中缓缓流过，调皮地打了个旋，溜走了。
下一秒，夏栀猛地睁开眼，手指抓住了身下黑色的床单，一个翻身坐起，腿蜷缩着，靠在床头剧烈的喘息着，额头的冷汗流下，后背濡湿——全是做梦时出的汗。
他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太过真实了，无论是疼痛还是情绪，他控制不住自己。
夏栀虚脱地靠在床头，揩了把额头的冷汗，缓缓抬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脖子僵硬地扭转，看着窗帘后一片漆黑的景色，烦躁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终于在插座处找到了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
他拔掉充电线，按开手机。明亮的光线骤然出现，他下意识歪头眯了眯眼，把手机转了个角度，才解锁开，眯着眼看了眼时间。
四点五十。
他深吸一口气，发泄般把手机摔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床尾的木质挡板上，掉在了地上。他靠着床板，缓缓地把上身放软，长长地喘了口气。
下一刻，他翻身爬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了一把林听眠仔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刻刀。
床头的小灯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感应的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温和地打在夏栀的一半侧脸，给另一半脸颊刻上了深邃的、莫测的阴影。
他举着刀放在眼前，在灯光下端详很久，看着刀的反光五颜六色的闪耀，毫无保留地照进自己的眼里。他面无表情的坐正身子，灯光照不进他的眼底，那里面一片漆黑。
他对着大腿犹豫地比划了几下，最后选择在左腿的一块还算完整的皮肤上割了一刀。
毫不留情。
划完后，他盯着自己腿上滚落的血珠看了几秒，在它即将滚落的时候，才伸出苍白的指尖抹掉血痕，一下就揩干净，慢慢放到嘴边嘬了一下，把血迹舔舐干净，才抽湿巾把刀锋擦干净，原封不动地放回抽屉里，把一切都收拾好，像之前一样。
夏栀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感受着大腿上略微提醒着他的刺痛，发呆发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直到颈椎有些酸胀的感觉，他才轻轻地笑了笑，摇摇头，下床洗漱去了。
弯腰洗脸时，他在余光里看到了自己腰侧的长长的暗色沉淀的刀疤，眸色有些发深，只是很快就消失了。夏栀眼角微微勾起，嗤笑一声，把衣角放下遮住了自己的狼狈，扭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刷牙洗脸，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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