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想了又想，道：“太险了。”
“帝王事，何处不险？”魏长风笑道：“莫说是大昌国，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云溪城，也照样有人为了谋权而费尽心机，行尽不义事。”
他感叹一声，转而去细看密信，一项一项重新核对，逐影便与影先生两人对坐面面相觑。两人对视一会儿，影先生执起茶盏饮了口茶，迟疑道：“副将军……曾经入过影门？”
逐影一点头：“晚辈是城主影卫。”
影先生喉头一滚，险些呛进一口茶水。
城主影卫？那可是刀剑。刀剑怎么可能入军？还坐上了左副将军之位？
他心中一阵讶异。大概是脸上的惊异表现得太明显，魏长风在一边轻轻笑了起来：“逐影已经入了军籍。从道理来讲，逐影已经不是我的影卫了。”
逐影忽然带着点不满似地，开口道：“我是。”
“好好好。你是你是。”魏长风又转回眼神去看清单，漫不经心地随口哄道：“你当然是啦。哪里会有城主没有影侍卫？”
这句话说得太过柔软，影先生终于被茶水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盏茶时分须臾而过，魏长风重新审过清单，勾掉了几笔又重添了几笔，转去柜子里取来城主大印，印在礼单末尾处。他将礼单重新折好塞回信封，手腕一动，忽觉一阵麻意一直由逐影敲击的那处传到手臂之上，手上一抖，信封便脱手，飘飘悠悠地落了地。
影先生弯腰将信捡了起来。
“方才城主是在练剑？”他随口问道。
魏长风笑着点点头：“逐影在教我破阵——破摘星楼的杀手剑阵。”
“摘星楼的杀阵？一个人演示，怕是不易。”影先生道：“那杀阵我也曾见过。不如由我与副将军配合，一同演练。”
魏长风与逐影两人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三人便拉开架势。逐影出帐折了四根树枝回来，与影先生一人两根，权当双剑。魏长风持“云溪”站在正中，屏气凝神，全心演习。练到天色渐晚，魏长风终于隐约抓住一点感觉，影先生便道：“好。今日就到这里。城主的感觉对了，勤加练习便好。”
逐影默默站到一边，额上隐隐见汗。影先生余光不时瞥向他，他都没注意到。
“天色晚了。”影先生道：“此时启程，正是最不引人注意的时候。我该走了。”
魏长风连忙起身：“落雨了，我去送送先生。”
他转去柜子多取一把油纸伞，影先生便站在原地等着。那伞压得靠下，魏长风只好先搬开伞上压着的东西。他埋头在红木柜子里，影先生便压低声音，耳语似的问逐影道：“你曾服过禁药？”
逐影眼神微微一闪，亦将声音压得极低，轻轻一点头：“遇险，曾服百日红。”
影先生叹了口气：“可惜了。”
“护卫主上，九死不悔。”逐影道。
影先生带着点惋惜似的，扭头看他。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影先生忽然轻声道：“我也曾服过禁药。而今能活到七十岁，是因为寻到了突破的法门。”
他说着，伸手一戳逐影胸口：“痛不痛？”
这一戳并没用上多大的力气，可是逐影心脉脆弱至极，就连这一指头的力道都受不了，当下脸就白了，沁出了满额的冷汗。影先生便又叹口气：“你伤得比我当年还要厉害。”
魏长风还在一无所觉地翻找雨伞。影先生到底惜才，垂眸静思片刻，道：“若你能突破武学关隘，更进一层，心脉就可以得到修复。虽不能强健如常，可若仔细保养，还是能够长命百岁的。”
逐影的眼睛仍旧盯在魏长风身上，道：“您小声些，城主……还不知道……”他越说声音越低，尾音只剩下一个短而弱的气声，缥缈消散在空气里。
影先生便重重叹了口气：“痴儿。”
魏长风被这一声惊动，“嗯？”了一声，回头问道：“您是叫我么？”
逐影立刻扭头看向影先生，眨了一下眼睛。影先生不愿插手别人的事情，可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个学武的好苗子断在禁药上，想了想，道：“我在同逐影说，他离武道上的突破，其实只差一步了。”他将语气放缓：“卡在这个关隘，太可惜。”
魏长风终于找到雨伞。他在柜子底下将伞抽出来，拿在手上，向着两人走过来：“关隘在何处？还请先生指教。”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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