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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终于见到邵中天了。邵中天每年都会亲自来福寿屋给越北办祭品，今年来得比往年早了一些。
邵中天进屋时，周默正在桌案边写字，桌案跟柜台本来由一张屏风隔着，不过前两天搬货时屏风被剐倒，磕坏折页拿去修了，还没拿回来。
于是邵中天一进屋，就瞄到了穿长褂子的周默站在桌案边写字儿。他在柜台那边置办东西时，眼睛是不是往这边瞟一下，看清了周默穿得褂子是蛮便宜的街边货，有点宽，却正好抵消了他的肌肉线条，增添了一点文弱书生的气质。
邵中天喜欢文化人，尤其喜欢能写会画的。可惜现在写字儿好的人少了，即便是他身边那一群精英，好多人的字儿都写得跟车祸现场一样，也难怪，从小留英留美，老祖宗这点文化传统忘得精光。
倒是邵中天本人，闲来无事，还会附庸风雅的写上两笔。
不过邵中天练得是草书，周默写得是小楷，折勾撇捺，清逸隽永。
邵中天在桌案边看了一会儿，周默不辍笔，也不抬头，他的态度就像他想的那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其实邵中天刚进门时，周默想过要放下手里的活迎出去，但那样的话，邵董都未必会看他一眼，又或者看了，也是因为人堆里挤着一个瘸子，磕磕绊绊的。所以周默没动，写字就该这样，开了笔，气韵不能断。他没预着邵中天会过来看他，也不知道邵中心里怎么想，他清高孤傲，故作姿态，或是腼腆内向，不善言辞，且算给人留下了印象。
屋里突然安静。李奥迪猴急的想知道邵哥对小瘸子到底是几个意思？还有唐小龙站在人群后面探头探头，生怕周默怠慢了大人物的自己跟着吃瓜落。但邵中天不开口，一屋子人都得安静得看周默写字儿，如果不是大半心思沉在书法里，他怕是要被这群人看死了。
只是安静太久，也熬人。李奥迪把一声咳嗽憋在嗓子眼，目光灼着周默，想把他从这万字箴言的段落间隔中叫醒，万一他不醒，他就得咳嗽一下，干笑几声，想办法岔开话题。
好在周默醒了，在邵中天的眉头要皱出不耐烦的形状时，他搁下笔，抬起头，淡淡的说：“邵董，怠慢了。”
“没关系，”邵中天的眉头舒展开，沉声说：“字儿写得不错。”
“谢谢。”
就这一个照面，李奥迪在邵中天眼中看到了跳动的火光，他们走出福寿屋时，他先跳出来说：“我的人，不错吧。”
是那个背画板的男孩，邵中天想起来了，那日街灯初上，他背着画板，拖着行李箱，一步一停的走，他走得很稳，但是很慢——听说那个男孩后来去了南记，那分明是他先看到的人，可他们没搭上话儿，他就被林岳南收在身边了。
“怎么是你的人？”邵中天挑眉问李奥迪。
“我收的啊，年前他来我店里毛遂自荐，我查了一下。他年过保安学校，体能不行还被劝退了，喜欢写字画画，想赚钱考美院，打工出车祸没了一条腿。我觉得club不适合他，就把他安排在福寿屋了。”
李奥迪故意绕开了南哥，这便是告诉邵中天，周默是他的人，他收了，他罩的，邵中天想怎么样，他一句话就能安排。但是，李奥迪把一块蛋糕捧到他前面，背后有什么诉求？邵中天收住脚步，说：“时间还早，到你屋里喝杯茶？”
“好，好！”
就着一壶清茶，李奥迪决定从传说中的检查团说起，Easyget要是被整改，他的份子钱可就凑不齐了。一腔苦水倒完，他才转入正题，说：“邵哥，刘威要出来了。”
……
“刘威是替集团进去的，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咱得给他安置。”
前半句话邵中天并不赞同，百十号人为集团做事，为什么就刘威折进去了？说到底是他能力不济，要不是集团给他擦屁股，五年他就出得来？不过后半句他倒是没意见，刘威不多不少知道一些事，给点安置，买个清净，这点小事为何要跟他讲？
“我想，德运大厦的生意，能不能交给他管？”
德运大厦不在李奥迪手里，也不在那玉手里。它在东西城的分界线上。为免两人因为这块地撕破脸，邵中天便把它掐在集团，让两方相安无事了好几年。
但现在情况有变，延吉街要拆迁，李奥迪将会损失一大块地盘，他得赶在拆迁前开疆拓土，德运大厦是最唾手可得、也最容易接手的生意，于是他搬出了刘威，打一张‘江湖道义’的牌。
但那玉不是讲道义的人，他个性偏执，又没享受过兄弟亲情，在他的意识形态中，世界上没什么事是本该如此、按理说就是如此，只有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出来就扔给人这么一大摊子，不怕他吃不住？”
“不是还有福寿屋的唐小龙吗，”李奥迪停顿下来，看邵中天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他没皱眉头，说明对这个人有印象，并且表现出听下去得意愿，“唐小龙最近干得不错，上季度出货最多。他以前倒是普通，主要，还是周默有办法。”
兜兜转转，又回到周默。邵中天牵了嘴角，让他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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