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高峰的确是个非常苛刻的导演，安茜和关炀两人的哭戏拍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给通过。高峰似乎完全不在乎这拿秒表算钱的时间在流逝，一遍又一遍的要他们重来。
过程中还夹杂着许多他的吐槽，回荡在整个剧组上空。
“ 停！安茜！你怎么哭都不会？这种时候你还要什么形象，管什么上不上镜好不好看？你男朋友要凉了你知道吗？他马上就要变成一尊中看不中用的木乃伊了你知道吗？就这还不够你嚎啕大哭的吗？别跟我在这儿嘤嘤嘤，给我哭大声点儿！ ”
“ 等下等下！关炀！你就不要这么大声了好吗？你是个男人！别动不动嚎丧，你给我隐忍一点，可以掉眼泪但是不能哭出声！最好是那种流着眼泪说台词但是没有哭腔的你懂吗？ ”
原本下午还有一场戏的颜煦经过这么一折腾，就闲下来了，坐在片场的椅上揣摩剧本，耳朵里高峰的声音嗡嗡嗡就没停过，一个劲儿的往里灌。
他的心理负担可不比这俩人小，马上就要进入到这个人物最难诠释的部分了。景越文考研当天双手都无法拿笔，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因此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和躁狂症。
不是所有人都演得好抑郁症的，很多细节只有得过的人才知道，并不是一味的发疯发呆就够了。
陆远卓来探班时，颜煦正捧着剧本愁眉苦脸，完全没发现对方眼下一圈的青黑。
“ 想什么呢？ “陆远卓顺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 我在思考，如何进入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内心。 ”
陆远卓在他旁边坐下来，看着这会儿处于暴走状态把关炀和安茜骂得狗血淋头的高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确实需要防患于未然，免得被骂得太惨。关炀是男二号就有这么惨了，你作为男主角，要求只会比他更严格。 ”
颜煦抬头去看陆远卓，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对方满眼的红血丝震慑住了，“ 陆爸爸…你你…你这是咋了？昨晚通宵了？ ”
“ 还说呢。 ”陆远卓叹了口气，“ 沈崇不是受伤了在H市住院？某些人下了戏就急吼吼的往那边赶，完全忘了他是个今天早上要搬砖的民工，我开车去H市把他接回来的，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
“ 啊—— ”颜煦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然后砸了砸嘴道，“ 真是儿大不由娘。 ”
陆远卓冷笑了一声，“ 我算看出来了，没一个省心的。 ”
“ 嗯？！ ”颜煦一听这话不对，瞪圆了眼睛看他，“ 我们姑且不论，你家以帆不是一直以乖巧听话闻名吗？你这是怎么回事？ ”
如果没记错，他俩好像和好了，跟过去一样同进同出，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当然除了他陆爸爸经常走神。
“ 乖巧？听话？ ”陆远卓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放到过去，的确是乖巧听话，叫他往东不往西，叫他捏背绝不揉肩。可是现在呢，这人就像是在一夜之间长成了一只占有欲极强的野兽，将陆远卓牢牢的圈在自己的领地里，强行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有些时候，杨以帆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
他不知道他俩之间现在算什么关系，这个界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就好像两个人的伤口凝结到了一处，强行撕扯开之后会鲜血淋漓。
他疼，杨以帆也疼。
颜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远卓的表情，轻声询问道，“ 陆哥…你还好吧？ ”
“ 没事。 ”陆远卓冲他一摇头。
“ 我觉得你最近状态很差，脸色也不太好，我听人说你前几天在彭总开会的时候走神了，这可不像你。 ”颜煦收敛了神色中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跟他说道。
陆远卓含笑看了他一眼，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我没看出来你有这么细心的时候啊？ ”
“ 哼！我可是你最疼爱的亲儿子！ ”颜煦轻蔑的瞟了他一眼，“ 所以，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不告诉别人也得告诉我。 ”
陆远卓突然觉得这儿子没白疼，“ 好。 ”
颜煦乘胜追击，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快半个月的问题，“ 那你跟我说说，那天在你家书房，以帆他爸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
“ 我说你啊…… ”陆远卓仰着头，阳春三月的风拂面而来，吹起了他的衣领，露出一截光滑纤长的颈。“ 没什么，就是他父母不想让孩子走歪路，让我帮监督着。 ”
“ 啊？ ”颜煦一听就傻了眼。
没有比这更心酸的了。他们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陆远卓，便会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流露出对于这件事情排斥与厌恶，甚至会拜托他帮助自己的儿子一步步从泥泞中走出来，殊不知对方心里该是怎样的煎熬。
颜煦不知道陆远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答应下来的，这个人看上去嘴毒脾气还大，可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容易心软；总想着以一己之力承担一切，自己能咽下去的苦绝不会轻易丢给别人。
“ 我能怎么办呢？跟他们说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您儿子的爱人就是我，我俩现在爱得死去活来难舍难分，您二位拆不散的。 ”陆远卓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满满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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