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公子几时开始学人听墙角了？”萧玉才不信他会只听见香料之事，回礼之后便玩笑般应了这一句。
墨子衿眉眼带笑，投向萧玉的目光温柔得有些不真实：“郡主说笑，不期而遇本是缘分，如何就成了听墙角？”
说话间，三人又坐下，那边的小厮们又忙着继续烤肉倒酒。
“子衿是一个人来的？”
“不错。”
“打到了什么猎物？”
墨子衿张了张嘴，却像是忘了要说什么，只尴尬应道：“我骑射不精，二殿下是知道的。”
“这不难，与四弟一道向鲁太师请教。他必是高兴的。”
趁着他们说话这会，萧玉只喝着酒吃着肉，时不时再往对岸看，似是在等什么。
“你少喝些。”终是墨子衿抬了手，夺过了萧玉手上的酒。
萧玉偏头侧目地借着火光看着墨子衿，轻笑了一声：“墨公子不会是与我争酒上了瘾，明儿我送三五坛子到丞相府给公子如何？”
“墨公子说得在理，紫竹，你一个女儿家……”
“劳二殿下挂心，不过紫竹的酒量不止如此。”并不等苏禹澄再说下去，萧玉便应了话。只是被墨子衿抢过去了的酒她也无心再拿回来，到底这酒也不是那么合胃口。
苏禹澄面上笑着，心下道：我原以为这紫竹郡主是如何八面玲珑的人物，不过一个随心所欲的小丫头片子。除却出身当真也没什么可顾虑的，更何况她这些年都不在王府里，纵真有几分志气，过些日子只怕也消磨在后院之中了，也不知大哥忌惮些什么。
墨子衿将酒拿过来放在一边，听着这两人的话也并不接茬，借了火光看向萧玉。恍惚间，他好似还能记起从前的许多事，只是又不敢去想了。
萧玉坐了许久，索性起身活动活动，来到水边，拔剑随意比划比划，未注意脚下已踩入水中。水倒不湍急，只是有些冷，萧玉对水毫无在意，但这股寒意，却似是刺入了她心底里，唤醒了那一晚渃水之寒。
剑法一招快过一招，脚下步子更似不敢停下一般，又蜻蜓点水飞身而起，正在她任挑起的水散落身上时，见着对岸飞过来了羽箭。
萧玉手中剑法不乱，箭簇愈发多起来，只是奋力躲闪的招式不适宜用作平衡，遂跌入了水中。
苏禹澄和墨子衿自然没闲着，可来人该是只奔着萧玉来的，对他们二人却是毫无战心，甚至还有些顾忌。
萧玉一手紧握着剑，另一手攥着刚接到的一支箭，任自己沉入水底，但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的却是当日在霍扎时的情形。那一晚的渃水畔的月色仿佛又回到了萧玉的眼前，那刺骨的寒意久久不肯散去。
半晌，萧玉从水里上了岸，见着苏禹澄的手下人忙着去追捕凶手，又见墨子衿踩入水中来试图要救自己。她先是抬手将剑收入剑鞘，才抬头对上墨子衿满面担忧，有一刹失神。
墨子衿忙解下外袍披在萧玉身上，苏禹澄看见这般动作时神色颇有意趣，但也只是一瞬。
“伤到哪了？”许是看见萧玉左手上还攥着一支羽箭，又或是觉察到萧玉神色不佳气息有些乱，墨子衿这话问得十分着急，紧接着便要从萧玉手上将那箭拿过来。
“别动。”萧玉见墨子衿如此动作，便郑重其事地将那支箭递给苏禹澄，又嘱咐道，“有毒。”等的苏禹澄接过那箭，萧玉才托付后事似的继续开了口，“有劳二殿下。”
苏禹澄拿过那箭，转头示意了心腹去料理之后，才回来玩笑：“为流言蜚语行此事，并非明智之举。”
萧玉扯了扯嘴角，面上还不肯散去的不知是冷汗还是水，勉强着点头应道：“二殿下所言极是。”
“郡主这是何苦？”
“慕阳已身葬黄沙，我如何忍心再任他清誉受损？”萧玉言语之间，是近乎绝望的认真。
是了，这天地之间，再无慕阳了。
墨子衿听过这话才明白：萧玉早知对岸有人埋伏，而这般费心，却是为了成全“慕阳”的清誉。她自己对闲言碎语毫不在意，却肯为他的羽毛拼命……想到这，墨子衿不禁苦笑。
“殿下，都准备妥当了。”
苏禹澄点了点头，便示意萧玉和墨子衿一道回城。
萧玉坐上了车，将墨子衿的袍子裹得紧些，蜷缩在角落里，活像只受了惊的猫。
“郡主放心，东西都送去宁王府了。”
“多谢。。”萧玉说完话，便只靠在车里，闭目养神了。眼前一遍遍浮现起那晚霍扎渃水之事，只是之后如何，却如何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玉只觉有些不对劲，偏刚一睁开眼车就狠狠颠了一下，来不及稳住身形，已有利剑从外面刺过来。
闪身，拔剑，剑锋相击时，那辆车已不再能称之为车了。
萧玉早已不会多问，一把剑已足够她与不断冲过来的黑衣人交手。可放眼向前看，苏禹澄和墨子衿似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不仅有剑之寒芒，更有弓箭相加。
此处剑气逼人不假，但萧玉也看的分明，与自己动手的人出击并不下狠手，多取防守之势，此番拦截用这么多人来与萧玉交手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刺客相互默契，进退有度，绝非等闲之辈，那背后人有一石二鸟的打算，可只要护住苏禹澄，就简单了。
来不及再多想什么，萧玉索性腕上用力，将手中剑作旋镖一般扔去直刺入一手持弓箭之人手中，算是护住苏禹澄一时，并脚下清雪后接惊鸿起，飞身便向苏禹澄和墨子衿这前面来。
苏禹澄和墨子衿自也有些气力，只是他们人多又相互配合，手下侍从多有不及，等得萧玉上来后先徒手相搏从一刺客手中夺了利剑，自然又无人能挡得住了。
“好功夫！”苏禹澄不禁在心中为萧玉喝彩，尽管早知悯玥之名与那时杜康宴上的事，甚至淯水与霍扎事也多有传言，到底不如亲见。
“说，谁……”
不等苏禹澄的侍从再问下去，萧玉已提剑起手赏了刺客一死。
“郡主这是何意？”
“问不出来的。”萧玉并不理会他，只转身去寻自己那把剑，倒是一旁的墨子衿开了口。
苏禹澄环顾四周，见地上箭簇便示意侍从拾起，接过来细看一番之后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萧玉本是自己到一旁来找剑，却不想剑是在地上由侍从拾起奉还，而那位弓箭手却无影无踪了。
“当真没见着人？”
“小的不敢欺瞒郡主。”
萧玉将剑收回剑鞘，只点头抬手示意他自去忙，自己则又向后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捧起墨子衿那件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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