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悯玥姑娘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萧玉向那人身上仔细打量：珍珠缀尾飞龙冠，萤石抹额，云锦彩绣朗日袍，外是金丝白雪衫，下着海棠流莺裳，脚踩垂云靴。胯下乌骓马，座的暝遗鞍，手中弓箭虽不名贵但亦非凡品。
“阁下是，哪家公子？”
“卿澄。”
萧玉听着这话，又抬眼仔细瞧了瞧这人的脸，想起什么来，抬手抱拳行礼时不禁一笑：“听闻二公子最重兄弟情义，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苏禹澄面上的那丝意外一闪而过，略勾了勾嘴角，抬手抱拳与萧玉还礼：“景二说紫竹郡主是人间尤物，当真是有眼无珠。”
萧玉只是微笑颔首，并不接话。毕竟这“人间尤物”，可不是什么好话。
苏禹澄见萧玉如此，便驱马上前来，开口便是：“郡主精弓妙箭，今儿这虎皮送我，如何？”
“二公子，我今儿就这么点猎物，你要虎皮不难，只是……”
“哦？郡主要与我谈价钱不成？”苏禹澄说着，挑了挑眉。
萧玉听着这话，就差把“滑稽”二字写在脸上了：“在二殿下眼里，宁王府已是一贫如洗了不成？”见苏禹澄听笑话般的模样，萧玉也轻快不少，“只是紫竹听说，那位最不喜欢什么皮什么毛的，而且，邱婕妤潜心礼佛多年，怕是也不喜欢这血淋淋的东西。”
“郡主可知道，自作聪明是不能长久的？”苏禹澄轻蔑地哼过一声，而后把话说到了这，见萧玉面露不服，继续冷冷地开了口，“邱婕妤不喜欢，难道邱侍郎、温统领等人也不喜欢？总不至于巴巴地叫人送到北边去不是？”
萧玉听过苏禹澄这话，心中不觉一怔，又惊又喜地看向他，抬手抱拳稽首作礼，险些忘了说话：“多谢二殿下指点。”
说话间，两人各自下了马来，苏禹澄的小厮赶紧上来帮两人收拾猎物。
“郡主先别谢，你谢过了，我怎么好意思叫你报恩？”苏禹澄习惯似的把缰绳皮鞭都扔给小厮，自己一身轻松地同萧玉一道向前。
萧玉收好了马鞭，自牵着马与苏禹澄并肩前行，见他似笑非笑，应道：“二殿下说笑了，我能帮的上什么？”
“你等会烤兔肉，分我一口吃？”苏禹澄倒是一点不客气，这样的要求还真是旁人无法拒绝。
萧玉先是一笑，继而应道：“这么明目张胆地觊觎我的猎物，二殿下自己不是也打了不少吗？”
“答不答应？”
萧玉刚想点头答应，回手往腰间一摸才想起来，没带荷包：“你……带火折子了吗？”
苏禹澄先是一愣，继而笑出声来：“你来猎场，不会只带了弓箭吧？”
“当然还有马鞭……”
“下次记得带几个人跟着。”
“殿下挂心了，我还出不了事。”
两人聊着聊着，不觉走到了河边。萧玉习惯性地牵着马来到河边。
白章骏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神驹，苏禹澄原本打算一赏美人饮马图，哪曾想萧玉拔出配剑，自己俯下身子去了。
“做什么呢？”
“它一下午没吃东西了，可不能只喝水不是？”
“你自己呢？”
听到这话，萧玉抬起头来，久久滞留在苏禹澄身上——这个问题，好像还没有人问过自己。
“我说错话了？”苏禹澄本以为萧玉是传闻里从来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她到底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萧玉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终是没有回答什么。收了剑，拿起那点河边草，伸手递到马儿嘴边。
萧玉刚把那匹马伺候好了往边上随意坐下，苏禹澄便跟过来与她面对面坐下。他让小厮从包里拿了吃的来，还不忘分出一些递给萧玉：“给你。”
萧玉顺手接过，应了声谢，只不过她先是仔细将手上的食物看过一遍，才一点点掰开送进嘴里。
苏禹澄并不意外萧玉的小心翼翼，倒是问她：“一箭双目，练了多久？”
“不记得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小厮们忙前忙后地生火烤肉，甚至苏禹澄还带了酒和琴。
“你这是来猎场，还是打算卖艺卖酒啊？”
“能在这碰到郡主，实属三生有幸。”
萧玉只是笑了笑，随手拿了酒便开始喝了。
“我要是下毒，一定下在酒里。”苏禹澄并不劝萧玉少饮酒之类的话，只玩笑着说了这句，再见着小厮把琴放好了，便把目光重新挪到了萧玉身上。
萧玉微笑着听过这话，本只顾着喝酒，偏注意到苏禹澄盯着自己，遂转头就看见已经放好的琴。她心知苏禹澄的意思，略想了想，放下手中酒，起身来到琴前，起手只弹了半阙《疏影横斜》。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你，喜欢梅花？”
“有个朋友很喜欢。”萧玉应声说道。
“墨子衿？”
萧玉挑了挑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墨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郡主眼光不错。”
“什么？”
“墨子衿的朋友可都不是寻常人，郡主在一家酒楼不是见识过了吗？”
萧玉听罢这夹枪带棒的话，并不往心里去，应声回话：“不知道二殿下身边的人，是不是都一般聪明绝顶，兄弟情深。”
苏禹澄并不介意萧玉这话，他自来听得太多，早已习惯了。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萧玉眼里不容沙子，在这偌大的帝都之内，恐怕她是得吃些苦头了。
不多时，小厮们送过来了不少吃的。
喝酒，吃肉，似没什么新鲜。苏禹澄看萧玉大口啃着兔肉，不觉玩笑道：“还是你这样好。”
“你拐着弯骂我呢？”
“天地良心，我哪有这个胆？”
两人相视一笑，便又只顾着各自手中的肉，身侧的酒。
“时辰晚了，该回去了。”苏禹澄如是说着，示意萧玉起身。但就在他看见萧玉稳稳地站起来时，不可置信略过他的脸。
萧玉对此倒并不意外，微笑道：“安息香尘可不是这么用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玉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
“看来悯玥百毒不侵，是真的了？”
“车厘荌可不行。”
“如果真是那样，你能活到现在？”
萧玉仍只是向苏禹澄微笑，并不接话。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动车厘荌的脑筋，而其实那一晚差点让萧玉死在梦里的香，除了车厘荌，自然还有别的，而安息香是重要的一部分。
“两位好兴致。”这个声音，不用看，便知道是墨子衿，他自然是不会忘记礼数的，“殿下，郡主。”
“子衿，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无聊来猎场转转，不过听见两位聊香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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