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起身来到院子里,见鹰翅疾如风,丝履点地飞身而起,抓了那鹰取下信筒,动作熟练得好似上辈子便学会的招式。
这消息只有四个霍扎文字——“九死一生”。
萧玉看着这四个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不放松分毫。
“郡主?”
萧玉甚至来不及抬头看颜清霜一眼,便转身进了书房里,正要提笔,转念之间却将笔放到一边,猛地向手指上咬了一口,滴了两滴血在纸上。
静静地凝视着这血迹,恍惚间,萧玉想起一桩旧事来——
“这是怎么了?”
“绣花太难了,为什么你不用学这东西?”
“又染了描的花样,我看你索性别绣了,拿笔来勾两笔,岂不是现成的踏雪寻梅?”
“听你这话说的,师父当日说我画的梅比你的好,你这会有闲心便帮我把这幅踏雪寻梅绣完吧!”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再说,针线本是你们女孩子的东西。”
“怎见得女孩儿都是要绣花的,再说,这与你帮不帮我有甚关系?快,那边还有针线,你从那头开始绣。”
萧玉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裁了纸条,便又从书房里出来,吹哨,封信筒,再将鹰放飞。
“郡主,当真有变故不成?”
“深入霍扎腹地,纵然其他队伍能守住那几个地方,没有统帅三军之人的号令,只怕会接应不及。”萧玉喃喃着,回到书房里坐下。
颜清霜眼看着萧玉魂不守舍的样子,着实也不敢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萧玉想起什么来,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向颜清霜开了口:“我记得二哥哥的副将白桐,是……”
“白家,的确在扶风……郡主的意思是……”
“不光是白家,还有徐、宋两家。让寒露这两日再去一趟扶桑,让连赫与神农谷那边通个气,放缓行程。去时途中到四合庄与聂僎知会一声,请他去给白、徐、宋三家送消息。”
“是。”颜清霜应着,便转身往外走。
萧玉看着颜清霜退出书房,目光一转,叫来了廊下候着的云淇和风漪侍奉自己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难得一见的是,萧玉自己挑衣裳竟不是白色:头上束发紫金冠,青丝肆意飞扬;黑色中衣外干练的绯云裰,腕上黑皮刺金护腕,玉带腰间系,马鞭配剑长弓箭包,黑袴长皮靴。
“郡主这是要去哪?”
“晚梁猎场。”萧玉说着,大步向外跨去。
白章骏,绯云裰,一路上不少人侧目而视。萧玉纵马而去,在吹动长发的风中隐约听见“慕阳”“耳鬓厮磨”“苟且”“说不准是什么滋味”云云。
回到王府以来,“紫竹郡主”即便再放肆,也从没有今日这般从城内一路纵马奔腾的。
晚梁猎场,萧玉到时日已西斜了。在猎场中,她刚打了几只野兔,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便听得有马蹄声渐行渐近。
“悯……紫竹郡主?”
“景大哥?”萧玉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能碰上景飞洇。
“今日家人一同来散散心,没想到能碰上郡主。”
两人说这话,各自下了马。景飞洇随意理了理衣裳,便上前与萧玉说起话来:“这几日,你怎么还出门来?”
“窗外的风雨声,就是窗子关的再紧,也会透进来的。”萧玉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泛起苦笑。
景飞洇点了点头,略思索一阵之后,郑重其事地开了口:“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千万别客气。”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有件事。”
萧玉刚说到这,就听得不远处景家的小厮上来了——
“公子,咱们……”那小厮一路叫唤着上前来,见萧玉在一旁,似有一瞬惶恐,连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紫竹郡主。”
萧玉并不说什么,景飞洇倒是先抬手示意小厮先退下,等看着他走远些,才向萧玉问道:“怎么了?”
“扶风边境,可有你熟悉的人家?”
景飞洇刚想应些什么,一时便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皱着眉紧盯着萧玉:“你的意思是,霍扎捷报频传,是个圈套?”
萧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今日本不愿再琢磨这件事了。一来,父兄并非头次与霍扎人交战;二来,慕容曦宇不会下狠手;三来,有扶风众多势力协助,就算不能即刻见影,也不至更坏到哪里去。但她心里记挂的,并非哪一人哪一家的事,这份心思无处可说,亦无人能说。
“他给你透消息了,说了什么?”
“九死一生。”
“我明白了,我替你想办法。”景飞洇一面如是许诺,一面眼见着萧玉焦急担忧无奈的神色心中着实不忍,便抬手往她肩头轻拍了两下,“别怕,会好起来的。”
“景大哥……他……”
“没事的。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萧玉强压着心头的所有情绪,景飞洇想宽慰也不知从何说起,偏这会景飞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哟,大哥想来不近女色,原来是身边有这么个绝色?”
“你在胡说什么!”景飞洇忙将手从萧玉肩头收了回来,转头向景飞溱斥道,“这是紫竹郡主,还不赶快过来道歉!”
“你也配与我端架子,嫡庶尊卑不知道吗?”景飞溱嘴里话还没说完,脚下可不闲着,可惜金文丝履一步步踩在泥土上,有些弄脏了,假模假样与萧玉行了礼便忍不住开合面上的两张皮,“我近几日好像听说,紫竹郡主的夫婿葬身霍扎,还望郡主节哀,世上好男儿多着呢,不必拘于一人。您说是不是?”
“二公子挂心了,紫竹福薄,与慕阳也只不过是景大哥做媒订了婚,没有三书六礼,如何能称夫妻?”
“朝夕相伴,耳鬓厮磨,这男欢女爱之事,郡主就不必……”
不等景飞溱再说下去,萧玉才刚皱了眉头未曾开口,景飞洇便一巴掌打了过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景公子莫不是吃醉了酒,要知道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萧玉本不打算开口,只是想起景飞洇刚才那句“替你想办法”,又见了景飞溱,不由得想做些什么。
“人间尤物,是不是完璧之身又……”
不等景飞溱再说下去,萧玉已起手赏了他一鞭子:“岂有此理!”
“你……你敢打我?”
“景公子说笑,紫竹,不过是给您醒醒酒罢了。”萧玉冷冷地扔下这话,转身上马,又给景飞洇留了一句话,“景大哥,多看着点二公子,免得他闯祸。”
景飞洇没来得及应答,萧玉就已没了影。
萧玉挽弓搭箭,这一剪飞过去,正好射中了一只猛虎,正穿双目。
“向来只听说悯玥通文墨,没想到骑射也如此厉害。”
“有听风听雨的心思,阁下不如好好练练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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