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下，这条溪流，卫呈远缓缓抬头，唯恐看见什么似的，却又控制不住地看过去……
“怎么了？”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周宵抓着他的手臂，抬起头来看着他。
即便是在这种浓重沉郁的黑夜中，年轻人眼中仍然泛着星光。就在不久前，卫呈远还想替他戴上戒指，可是现在——
“周宵，我……”
要告诉他一切吗？坦白真的才是唯一能放下的那条路吗？
就在卫呈远犹豫的同时，乱哄哄的笑声忽然又从树林里钻出来，跟着是石块的袭击——这次没有那么温和，有一块尖利的石头砸破了周宵的额头，鲜血顿时顺着他苍白惊骇的面颊流了下来。
如果说凌云颂是阴险的毒蛇，那这群阴魂不散的暴民就是沟壑里的蛆虫。卫呈远怒不可遏地想要还手，最终还是唯有护着周宵不被砸到，抱着他沿着溪流而上，竟是情非得已地走上了他最不想走的旧路。
“别跑，魔鬼，接受正义的审判吧！”穷凶极恶的疯子追在身后，仿佛跟被他们钉上耻辱柱的卫呈远有着深仇大恨，不将他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然而这群所谓的正义之士，或许连去年死在伊甸山中的那几个受害者的名字也说不全。或许在平时，这些人都是安守本分的良好市民，过着麻木却平静的生活。一桩激起千层浪的血案，一个让人愤恨的罪人形象，就仿佛毒品一样让他们变成了疯狂的瘾君子。
同样不肯放过卫呈远的还有凌云颂，他还没能跑多远就撞上从侧面树林冲出来的凌云颂，对方受伤的手有些颤巍巍地握着那把枪。
“卫呈远，你——”
卫呈远抱着周宵，侧身用自己的肩膀撞了过去。凌云颂的手本就受伤握不稳枪，这一撞便让那把枪掉进了水里，瞬时就随着激流远去。
然后趁凌云颂低头找枪分神的片刻，卫呈远心一沉，牙一咬，长腿一跨，抱着周宵躲进了一丛林叶之间。
周宵紧紧地攀着卫呈远，他原以为对方只是找个树丛躲躲，却没想到卫呈远没有停下来，而是挤开层层叠叠的枝条钻进了深处。
逼仄感立刻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跟着周宵才意识到他们钻进了一个洞穴。
洞口处似乎很窄，卫呈远不得已松开了周宵，哪怕是在这种紧张关头，也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里窄得只容许一个人通过，别怕，我在身后跟着你。”
如此不容置疑的口吻，就好像这是一个他熟知的秘密地方。但是周宵没空去深究这些，那些疯子的喊叫声还在身后，他立刻听话地往里面爬。
“小心脚。”卫呈远在身后温柔地加了一句。
周宵全身心地信任着卫呈远，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害怕，尤其是眼前一片漆黑，偶尔传来一丝怪异的风响会让他紧张地停下来，只有在回身还能摸到卫呈远的手时，他才有了继续前行的动力。
他们爬行了一小段，然后周宵能根据空气感觉到前方开阔起来，狭窄的通道好像变成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他站了起来，听见了静谧空间里水滴的声响，本能地抬头望去，可以瞥见几缕微弱的月光从岩石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然后他转过身去，借着这点光线辨清了卫呈远的影子。
“别怕，”卫呈远立刻靠过来，安慰般地搂着他，“我们暂时在这里躲一躲。”
周宵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废弃的秘道，”卫呈远沉吟片刻后答道，“周宵，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问题想要问我？”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卫呈远有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坦然，命运终究将他引回了这个罪恶的起点。
洞穴里昏暗，周宵看不清四周都有什么，但是卫呈远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角落里躺着一具被遗忘了多年的尸骨，再远的地方还有更多……
浓得化不开的墨黑仿佛变成刺目血色。
“其实，”卫呈远沉沉地开口，“我也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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