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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长，你这是要去哪？”梁太北推着自行车，回头问。
“去哪？先上小车班，”崔放嘿嘿一笑，“要辆车,然后出去办点事。”
“出去？”梁太北一楞。尽管刚才出门时崔放已经告诉他，要出去办事，还说是公事，但去哪？崔放没说，他也没问。他只以为崔放就是在厂里办事。
“道不远，来回也就个把小时，”崔放又是嘿嘿一笑，“主要就是事紧，说好了,人家那边等着哪。正好你在，抓个差，从小车班要辆车,大厂长,咋样？”
“这……”梁太北有些为难。崔放的话，虽然还是说的不明不白，但他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可是，眼下，厂里为了节约开支，公务用车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别说一般基层单位，就是他和其他厂领导也不例外。
“行了，梁大炮，我知道，按规定，咱这当家不作主的丫鬟没资格享受你们厂级领导的待遇，坐小车，咱不够级别，”崔放气呼呼地支住了自行车，“可我告诉你，我这可是给厂里办事，还是去求人，还是，代表……”崔放瞪一眼梁太北，“咱就是再穷，也得装个大尾巴狼吧，不然……”
“……”梁太北无语。崔放说的，虽然有点太那个，但现实就是这样。上回通往厂里的公路塌方，他和厂里的几个领导去和县里来负责施工的公路局同志见面，他就领教过。那天，作为上任不久的厂长，他穿着一身工作服，田副总穿的很体面，结果，人家公路局新提上来的局长竟把田副总认成了厂长，虽然也就是个误会，但其实也反映出一个现实问题。
“梁大炮，你倒是给个痛快话，行，咱立马就去小车班，不行，你走你的，大冷天，道又不好走，老子犯不着，不去了。”说着推起自行车就往回返，“不过，咱丑话说前头，老子这可是为了厂里办事，你是大厂长，办不成事，别怨记咱不帮你忙。”
眼瞅着崔放要往回返，梁太北犹豫了片刻，长叹口气，“好吧，不过，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崔放哈哈大笑：这还差不多。不过，梁大炮，这事老子可不蒙你情。你这是在自己救自己。
厂供应科就在厂外,离小车班骑车也就三五分钟的路程。
梁太北刚到小车班大院，自行车还没支好，厂办副主任姜涛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同志，有事吗？”
“姜主任，是我。”梁太北笑道。
“梁厂长，实在抱歉，我……”姜涛一脸尴尬。
梁太北摆摆手，岔开了话：“姜主任，有车吗？”梁太北和姜涛以前就认识，不过，也就是见过几面。姜涛的眼睛有毛病，他早就知道。姜涛也是个转业军人。十年前在边境自卫反击战中负了伤，眼睛落下了残疾，本来部队按规定另有安排，可姜涛硬是提出要求回乡，后来，转业到了江北厂，在厂保卫科当指导员。半月前，小车班原来的负责人下海经商辞职走了，梁太北便把姜涛调了过来。一方面是小车班虽然工作简单，但毕竟也是个要害部门，得有个可靠的人管着;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照顾，姜涛眼睛不好，年龄也大了，成天在保卫科摸爬滚打跑来跑去不是个长远的事。
“梁厂长，有，有。”姜涛指指院子东头的一排小车库，“按规定，都在车库趴着呢。”
“……”梁太北点点头。其实，姜涛不说，他也清楚。这些天，已经有好几个厂领导有意无意向他抱怨要车难了。
“梁厂长，我多句嘴，您这是要去……”姜涛苦笑。
“姜主任，你这不是废话吗？”崔放插了话，“难不成厂长去哪还得给你汇报。”崔放心里有事，着急，说话自然有些冲。
“崔科长，看您说的，厂里有规定，我这也是按章办事……”姜涛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崔放一眼，而是瞅着梁太北。
“姜主任，厂里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地点吗？”梁太北瞅瞅崔放，苦笑。尽管他来之前问过崔放，但崔放说的含含糊糊，好像有意在隐瞒。
“去，县里。”崔放嘿嘿一笑。
“那行。”姜涛瞅一眼崔放。“梁厂长，您稍等，我这就去派车。”
“姜主任，”崔放冲着姜涛喊，“你先安排，我们在厂部大楼下等。”
“老崔，你这……”梁太北瞅瞅崔放。
“……”崔放又是嘿嘿一笑。没说话，先自骑上自行车走了。直到到了厂部大楼，锁好车，才说，“梁大炮，这你就不懂了吧，咱这可是自觉维护领导形象，……”
梁太北摇摇头，苦笑：“就你，一肚子鬼点子，别拿我当猴耍，就烧高香了。”梁太北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他总觉得崔放好像对他有意隐瞒着什么。
“梁大炮，你别tmd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崔放眼一瞪，“刚才我那是给你找台阶下。”
“拉倒吧你，……”梁太北摆摆手。
“梁大炮，你呀，我算看透了，你压根就不是个当官的料。你……”崔放没有把话说完。
不远处，驶来了一辆桑塔那轿车。
“车来了。”崔放瞅一眼梁太北，摆摆手，“你呀，好赖人不分，我懒怠理你。回头咱再掰扯。”
桑塔那稳稳地停在了梁太北身边，司机走下车，拉开后车门，一只手护住车门顶，满脸笑容：梁厂长，请——
梁太北摆摆手，“牛师傅，您太客气了。”梁太北瞅瞅崔放，苦笑，“牛师傅，是这么回事。崔科长出去给厂里办点急事。辛苦您跑一趟了。”
牛师傅先是一楞，随即依然笑容满面：那，崔科长，请吧。
崔放走了过来，先是朝牛师傅点点头，然后一脸惊诧地看着梁太北：“梁厂长，人家可是说好了的，非要见你，你不去？我怕是……”说着直朝梁太北眨眼睛。
梁太北眉头一皱，他压根不清楚崔放去办啥事，只是帮崔放要辆车，他现在满脑子还是换煤的事，他不清楚崔放这又是搞的什么鬼。
“好吧，那我就只能全权代表啦。”崔放好像很为难。“不过……”
“行了。”梁太北摆摆手，“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崔放长叹口气，上了车一屁股坐在了车座上，来回瞅瞅，哈哈大笑：不错。舒服排场，到底是进口货。梁厂长，谢谢了。托你的福，咱也风光一回坐坐桑塔那。
眼瞅着桑塔那开出了厂大门，梁太北只有苦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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