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尹胥是个天纵奇人，这点夏栀早就有所领教，并且深得体会。
表面干干净净，一副优等生的样子，成天带着眼睛游走在这片地区，逢熟人就打招呼，不熟的客人就热情来往，今天和这个哥喝酒，明天和那个哥应酬，仿佛全天下都是他的朋友。
但他打起人来，毫不手软。夏栀有次碰巧路过围观，这孩子连眼镜也不摘，只是把书包一放，挽起袖子一边笑，一边出手把人打到骨折站不起来，警察来了都拦不住，格外不要命。
——总之是个神人。
尹胥还不死心，头发都快抓秃了，夏栀赶紧给人拦下来，说：“你在这着什么急？我还没着急呢。”
尹胥眼泪汪汪：“你是不着急啊，但我着急啊！老大你再好好想想，真的对什么都没兴趣吗？”
夏栀被他问得一愣，竟然一时没答上来。从尹胥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尹胥急了，也顾不上不能碰夏栀的规矩，抓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说话都带着颤音：“那我说，你看行不行？”
夏栀撑着椅子往后躲了躲，沉声说：“你先把我放开。”
尹胥僵了一下，讪讪地松开手，又趴回桌子上，喃喃：“怎么办啊，啊啊快想想快想想......吃饭睡觉学习打游戏，酒吧蹦迪网吧开团你又不爱去......”
“等等！打游戏......打......打架！”
他来了精神，猛地坐起来，神采飞扬，眼神煜煜：“你！喜不喜欢打架！”
夏栀眉心一蹙：“什么？”
尹胥打开手机，调出一个聊天界面给他看：“城中区今儿个约了一场架，说都不让带家伙，纯拼手脚，肉搏，在废弃工厂那一片打一架，去吗？”
夏栀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想去，只是很久没有出现在城中区了，他有点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排外，而他是被排外的那个人。
他迟疑着，没有及时回答。
尹胥叹了口气，也就这种情况下能有点成年人的样子了。他有些无奈，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揉了揉眉心：“老大，说实话，我是建议你去的，二爷消失这么久，大家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我根本没办法一个人护住那群小崽子。”
他很认真地说：“你有必要露个面，让他们知道你没走。真的，哪怕你只是去，但不打也行啊。”
夏栀没再犹豫，点了点头：“几点？”
尹胥睁大眼睛，欣喜若狂，想给他一个拥抱，后来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收回来放在膝盖上，坐姿很端正，语气很激动：“上午！上午十点半！一会儿咱们就走。”
夏栀轻轻敲了敲桌面，问：“为什么打架？”
尹胥精气神好了很多，推了推眼镜，“害”了一声：“还能因为什么？一个混混带着一群小学鸡打劫了我们的人，结果我当时出手给人教训了。梁子就结下了，死活要再打一架才能服气。”
夏栀舔了舔唇瓣：“不自量力。”
尹胥也笑了：“是啊，觉得老大你一走，城中区就能为非作歹了。”他低低地“呸”连一声，“一群见钱眼开的怂货，恃强凌弱，狐假虎威。”
尹胥盯着夏栀看了很久，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连声说：“老、老大，跟你说个事。”
夏栀有些走神，漫不经心地说：“说。”
尹胥“噫”了一声：“你可千万别这么笑，求你了求你了，你这么一笑我连腿毛都竖起来了。”
夏栀睨了他一眼，“我怎么笑了？”
尹胥眼睛瞟了瞟，思索着该怎么描述，说：“就......有点似笑非笑，又有点嘲讽，蔑视，天大地大我最大的自信和......哎我语文没学好，那个叫什么来着......上位者的气势！对对！”
夏栀站起来背上书包，嘴边上挑的笑意敛了敛，淡淡地说：“哪有那么神？走吧，快到时间了，会会他们。”
尹胥脱下围裙扔在店面上，追在他后面说：“哎哎，老大等我锁个门！等我一下！”
废弃工厂其实并不是一个工厂，而是一小片集装箱堆积起来的，别人都这么叫，久而久之这一片就也这么叫了。那里监控少，行人少，地形复杂，一般没什么人会可以去那里找乐子，也就渐渐成了这群江湖小子打群架的最佳地方。
目的地离尹胥的咖啡店并不远，出门公交车站随便一趟车坐两站地，下车右拐再步行二百米就能看见集装箱的轮廓，隐约可以看见两伙正在对峙的人群，不多，但至少在十人以上了。
清晨起的雾这是在艳阳下完全消失，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水汽。集装箱霸占了一大块空地，由于没人打理而格外荒芜。不知道是不是早起空气过于潮湿的原因，夏栀觉得越靠近这里，虫鸣声就越响。
倒是天空碧蓝如洗，太阳不大，但胜在阳光明媚。没有云。
尹胥一边绕开地上的障碍物、碎石头，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一边在手机上划来划去，显然是在看什么消息。夏栀不太感兴趣，也没问。过了会儿听见身旁的尹胥“我草”了一声，情绪波动格外的大。
“怎么了？”夏栀平静地偏过头看他。
尹胥晃了晃手机界面，后槽牙咬紧，恶狠狠地盯着屏幕，有些鄙夷地说：“还能是什么事，操，那帮孙子找了两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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