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餐厅是裴西定的，邱朝之前没问吃什么，等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是家主厨非常厉害的丹麦餐厅。
他们坐在角落的位置，临一侧窗，店内烛火摇曳的景象模糊地倒映在玻璃幕墙上，气氛立刻变得像样起来。邱朝脱掉外套，在前菜上来之前争分夺秒用随身带的乳液卸妆。他皮肤状态不好的时候，带妆太长就容易过敏，这对于一个要经常登上舞台的人来说实在很不友好，却又没有办法，不能素颜上舞台，他的工作室对此坚决不同意。
上菜的时间比邱朝预想得要久，他卸完妆觉得更饿了，摸来摸去，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那块剩下的巧克力，将最后剩的一点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问裴西：“等下去看什么电影，你买票了吗？”
裴西摇摇头，抬起手越过餐桌，替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残妆：“我们去看话剧。”
“啊？”邱朝表现得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接受了：“也可以。看什么，你有票吗？”
“老剧院那边今天上史翊飞的新戏，前阵子他来问我要不要票，就收了两张。”
“史翊飞……”邱朝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名字：“是《明日已死》的……那个史翊飞？”
裴西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们竟然认识。”他又开始惊讶了。
裴西用手支着下颌，“几年以前一起合作过话剧，他演哥哥，我演弟弟，后来这两兄弟……”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眼里闪烁出笑意：“你调查我这么久了，不知道这些？”
邱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心想这人怎么随便乱用调查这个词，狡辩道：“你别乱说，我顶多买买杂志，上网看看你的新闻，这最多叫追星。”
“说起追星，我身边有一个小姑娘，就很喜欢你。”裴西想起柳如晗，“怎么觉得她比你狂热多了，瞒着父母跑回国看演出，光我知道的就有三次。”
其中一次，他还一起去了。这点裴西没有说。
邱朝几乎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他总是这样，提到粉丝非常容易脸红，裴西简直快要不满了，他在自己跟前就不总这样。
邱朝挠挠头，转移话题：“我们乐队里最受女孩子欢迎的还是老战，以前乐队刚组建的时候，没人认识我们几个，但已经有一群粉丝在追他了。”
裴西配合地听下去，问：“为什么？”
“……”邱朝撇撇嘴：“不知道，人气这种东西哪能说得清楚呢。裴老师，这一点您不是应该最有体会吗！”
裴西笑笑：“我以为是看脸。”
邱朝就不高兴了：“意思是我的脸不好看。”
“不是。”裴西笑着摇头，“至少我觉得很好看。”
“请把至少两个字去掉。”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
正板着脸和他斗嘴的人转了转眼睛，撇下肩膀，慢吞吞说：“嗯……是不怎么在意，但也不准你这么说吧。”
“为什么？我说很好看很喜欢也不行？”
“对，不行！”邱朝往前探肩膀，将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因为你太好看了，再说我好看简直像嘲讽……。”
裴西表示冤枉，挑挑眉道：“那我闭嘴。”
前菜终于上来，裴西盛了一些到邱朝面前的餐盘里，“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些，先尝尝。”
“我不挑食。”邱朝拿起餐具，抬起头来回答他的话。
“你还不挑食。”裴西开始列举他不吃的东西：“不吃蔬菜，讨厌蒜和香菜，鱼腥草也忍不了，不挑食？”
“……”邱朝想反驳点什么，但情绪已经开始变得复杂起来。裴西说的这些都对，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的饮食习惯变得这么了解的？而且这样的感觉很奇怪，让邱朝觉得，或许裴西是真的喜欢他。
但他对裴西的了解相比就要少得多。至少在饮食习惯上，到现在为止，他说不出一样裴西不吃的东西。更多时候裴西不吃是因为控制饮食，和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在对彼此的了解上陷入被动的感觉让邱朝察觉到一丝迷茫，随即又莫名其妙感到甜蜜。
他们在氛围良好的烛光下共进晚餐。裴西一如既往吃得很少，后半程干脆扮演起邱朝的专属侍应，服务十足周到，与他在家时完全两幅景象。
邱朝在心里玩笑地想，他其实很像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又惯会玩浪漫的那类已婚男士，在家过日子的时候懒得要死，不喊不动，约起会来倒是摇身一变成为浪漫绅士。这么一想自己的立场好像变得有点尴尬，邱朝被自己逗笑，抬起头便对上那道温柔目光。
史翊飞的新戏叫《出走》，看到剧院的巨幅海报时，邱朝才发现这出话剧实在堪称众星云集。但演出开始以后，他几乎不怎么能分辨出谁是谁来。这和他们的座位离舞台远有点关系，他和裴西坐在堂厢最后面的角落，在这样的距离下其实已经看不清台上演员的面容。话剧舞台仿佛有改变演员的魔力，这些平时在荧幕上被熟知的面孔和身影，到了灯光与台词交织的真实里，一下子就全都不一样了。
邱朝想起吃饭时裴西说他以前也演过话剧，他转过头看裴西，在极暗的光影下捕捉到对方的侧脸轮廓。忽然很想知道裴西站上这个舞台的情形。
整出剧时长三个小时，观众席的灯光亮起来时，邱朝看到裴西拉下帽子遮住脸，抄起手靠回椅背上的动作。他在等观众退场，邱朝想，但同时好像又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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