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的地是镇上一座瞭望塔，此时镇上的士兵都去了酒馆附近疏散群众或是支援英帝拉，瞭望塔上没有一个驻守的人。
巫熵踏上楼梯，湿透的木材发不出干燥时恼人的噪音，只剩下沉闷的脚步声被雨声吞没。
当他的视线可以触及最高的平台时，他终于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故人。
那是一名占星师。
她在瞭望台上眺望巫熵来的方向，纹着星云的斗篷笼罩全身，浓重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脸，只有搭在护栏上的双手和修长脖颈裸露在外。
“他能逃掉吗？”巫熵放下怀里的黑猫，走到占星师身旁，省略了任何寒暄的话，仿佛他们昨天还在一起。
“你想他逃离，还是想英帝拉抓住他？”占星师嘴角上扬，半晌又补充，“你希望他逃走，但你并不是希望他逃走。”
黑猫蹭了蹭占星师的脚踝，爪子勾住那件昂贵的斗篷，爬上占星师的肩膀。
“你期待的是英帝拉失败，好给自己一个暗示——英雄是有缺憾的。”占星师转过身，捧住巫熵的脸，“即使有缺憾，也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
漆黑的瑟丝忒在雨幕下没有清晰的轮廓，从这里看过去，能注意到的只圣剑的光辉，以及部分魔术爆发出的炫光。
巫熵安静地站着，被雨淋湿的头发黏连在脸侧，发梢坠落的水珠落进衣领，顺着锁骨滑下去。
占星师看他许久，双手揽住他双肩将人搂进怀里：“你有了理想，我很高兴。”
巫熵将下巴搁在占星师肩上，难得卸下平时那副从容冷静的样子，露出几分脆弱的神情来：“您能来找我，我也很高兴。”
占星师放开他，退后几步坐在瞭望台供人休息的长凳上，拍拍旁边的空位。
巫熵在长凳上躺下，拢了一把头发枕在占星师腿上，值得庆幸的是占星师似乎贫乳，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占星师垂下的脸。
看得到，但是看不清。
“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在此之前，我觉得还是先来看看你为好，你太让人担心了。”占星师取下那片她曾亲手为巫熵带上的面具，在巫熵右眼上方的空气里绘制了一道小巧的法阵，纵横交织的光丝在方寸之间构筑成复杂的图案，映亮了他的脸。
他右眼的眼球尚在，只是早已失去本来的作用，虹膜瞳孔淡化得几乎分辨不清，整个眼球宛如一枚混沌的结晶体，从里到外都铭刻着占星师写下的符文。
那枚眼球脱离了巫熵的眼眶，从法阵中浮出，悬停在半空。占星师一只手按着巫熵心口，将他躁动的魔力压下去，同时仔细查看她的抑制魔术出了什么问题。
“有人对你动过手脚。”占星师皱起眉，“抑制魔术被抹掉了一段。”
巫熵有些意外，他只知道占星师为他设下的抑制魔术没有两个月前那么有效了，毕竟那时候他待在雪原里都十分稳定，还以为是时间长了的缘故，从没想过会是有人从中作梗。
连知道他是异常者的人都没有几个，更别提知道他右眼里埋着第二道抑制魔术。
“我没有印象，如果有人要动我的右眼，我不可能会没印象。”巫熵摇摇头，“更何况修改您的魔术，绝不是一般魔术师能做到的。”
占星师抚了抚巫熵的头发，沉默半晌，声音沉了下去：“是幻术师。”
巫熵的身体僵**一瞬，右眼窝仿佛灼烧一般疼痛起来——幻术师，如果是幻术师修改了他的抑制魔术而他本身毫无察觉是完全有可能的，而根据那天罗睺给出的信息，荆棘学院的确有幻术师存在。
而在雪原袭击他致使他右眼失明的也是一名幻术师。
会破坏抑制魔术很显然对巫熵怀有敌意，而能够看出抑制魔术的人势必不是个简单角色，加之对方是个能悄无声息接近他的幻术师，甚至对抑制魔术动了手脚还不被察觉——能做到这一点，比当场杀了他还要困难。
占星师将缺钱的一段符文补全，把眼球重新安置回巫熵的眼眶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对方是不是幻术师的问题了，就算那个人不是幻术师……我之前就将抑制魔术和你自身意愿链接了，如果不是你信任的人，它只能查看不能修改。”
巫熵怔怔地看着占星师，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跟我走吧，巫熵，你并不能照顾好自己。”占星师低下头，双手环过巫熵的脖颈，“这里很快就要到雨季了，我不想你再出什么事了。”
雨已经停了，酒馆方向的战斗似乎也到了尾声，即使没有雨声掩盖，那边也听不出多少动静。
是英帝拉赢了，还是夏伊逃走了？
巫熵在占星师的怀抱里，猜测这个问题的答案。
“萨迦列娜……”巫熵直起腰身，从占星师的怀抱里脱出，他撑着上身，看向远方破败的战场，“对不起。”
瑟丝忒消失了，然而那里没有震耳欲聋欢呼声。
他猜圣子已经成功离开小镇了，而那些随同英帝拉作战的人或许有遗憾，但是他们永远不会指责英雄，毕竟英帝拉此前已经帮助荆棘学院抵挡过一次灾难。
她是希望，她是信仰，她不需要鼓励，她不缺少维护。
她站在黑暗里，也宛如沐浴在阳光下。
“我知道了，”占星师摸了摸巫熵的侧脸，“我支持你做出的任何决定，但是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英帝拉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巫熵安静地点头，他从不质疑占星师说的任何话。
“如果你遇到了困难，一定要找我，不要一个人硬撑。”占星师凑过去亲了亲巫熵的额头，隔着额发的亲吻轻柔得几乎感觉不到，“你要记得，我永远爱着你。”
“我知道。”巫熵笑了起来，雨夜的寒气被占星师这句话驱散，他感到心口被温暖充斥，宛如他年幼时在死寂的荒野第一次被占星师抱进怀里。
“我得走了，黎明到来之前，你先睡一会儿吧。”
巫熵被占星师扶着躺倒在长凳上，透彻的眸子很快合上了。
黑猫跳进占星师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又因为主人突然俯身的动作险些掉下去，慌乱地抓住占星师的衣服挂在她身上。
“你也太恋旧了。”占星师解开巫熵手上那条略显陈旧的发带，抚顺巫熵垂落在地的银色长发，“再送你条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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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明明有名字却永远用代称的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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