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拽了拽下滑的书包带，脚下步子一转,去了高中书籍的区域。路过那个店员所在的柜台时他停了一下，伸了个手指头，用指关节敲了敲台面，说：“还看？”
店员抬起头，借着头顶暖黄色的吊灯眯眼打量眼前的人。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了，他有些迟疑地询问，语气不太好，像是被人打扰了看书的时间：“......你是？”
夏栀自顾自地靠在了前台，微微仰头，额发下的绿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沉寂，一双绿色的眼睛自上而下直直地看着店员，干净又清澈，带着不容忽视地气势。
让人实在难以忘记。基本上看一眼就能记住，印象深刻。
这地方的混血不少，但眼睛好看成这样、又是绿色的，小店员这辈子只讲见过一个。他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就光是站在柜台后面抖手了，连自己的书都拨到了一旁。
“你......你......你是......”
夏栀口罩下的薄唇挑起一个好看的小弧度，他轻咳一声，终于伸手把口罩拽到下巴下，露出了被遮挡了一大半的脸，眼睛狡黠地半眯着，语气清清冷冷，带着点笑意，微微笑着对他说：“不认识我了？”
“——二爷！”
店员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疑惑，再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期间一共只花了不到十秒钟。他嘴唇颤了颤，声带有些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抑制了发出破音的想法，死死压低声音，却难掩话语里的激动：“二爷？”
夏栀挑了挑眉，对他说：“好久不见啊尹胥。走吧，一杯冰美式，上楼坐坐。”
尹胥格外激动，都没想过走旁边的小门，直接把书随手放到一旁，单手撑着前台的桌面一个顶腰翻身，腿一迈就从后面翻了出来，傻兮兮地站在夏栀面前整理了一下店员的衣服，朝他笑：“二爷你回来了啊？兄弟们都快想死你了。”
夏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点笑意：“别，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群不好好学习的小屁孩。”
店里没有其他人，尹胥在店门上挂了个“停止营业，休息一天”的牌子，拍了拍手，还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声音小小的，像是怕打碎梦境：“老大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转学后就把我们忘了呢......嘿嘿，不过回来就好！”
他站在门前，又笑了起来，重复道：“回来就好。”
两人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夏栀扫过视线里的装饰，淡淡地说：“有空还是回来看看，前几天太忙了，再加上转学比较匆忙，没跟你们说一声。”
尹胥连忙摆了摆手，自觉走到吧台后面取出塑料杯调咖啡，语气轻快：“没事儿没事儿，偶尔回来看看就成，顺便露个面，让他们知道这片地方写的是谁的名字。”
他手艺很好，很快就做好了，还有兴致拉个花，递给夏栀。夏栀找了个座椅，把书包放下，伸手接过咖啡，端着小口抿着，说：“迟早被你们弄成黑色势力。”
尹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出来在夏栀身边坐下：“那哪能啊，我就是让他们路见不平而已，至今还没有经过局子的。”他竖起三根手指向天，夏栀侧目睨着他，他十分恳切地说，“老大！我发誓！你得信我！”
夏栀轻轻笑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换手机号了，怕你担心，回来看看。剩下的你自己弄就行，得交给你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隐隐头疼：“我嘛，就专心和家里的几位斗斗就行了，离得远，我就是想也没办法。”
尹胥蹙了蹙眉，向后一仰，毫无一开始的文学家形象，连鼻梁上的眼镜都歪了，颓废地倒在椅背上直叹气：“服了你了，哪有你这么当老大的？二爷就是二爷，现在还有几点效力。”他啧了一声，“等你再走一阵，这地方的小屁孩我就护不住了，街霸呀、小霸王呀、老大呀，总是要让给其他人做的，糟心的很。”
夏栀转了转杯子，不置可否，轻轻点着头说：“再有一年，不论怎么样也得放手了。你走我也走，这破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迟早得分开，早晚都一样。”
过了很久，也没见尹胥没接话，除了轻微地喝咖啡的声音，有些过分的寂静。
夏栀偏过头看了看他，结果发现这小子眼眶有点红。他正纳闷呢，尹胥猛地侧过头转身看着夏栀的绿眸，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老大，你是不是最近病情又严重了？”
夏栀喝咖啡的动作一顿，尹胥眼神一暗，像是嗅到什么似的，立刻找准机会，连珠炮似的突突突说了起来，又担心又焦躁：“这不行，你得找点自己愿意做的，喜欢的东西......”
他语无伦次不知怎么组织语言，揪了揪头发，瘫在椅子上，烦躁地说，“怎么办？老大，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一样也可以，你就是想要南极点的化石我也能给你找来，你信我！”
他扒在夏栀的裤子上，眨巴眨巴眼睛，眼中全是担忧，重重地叹气：“怎么办啊......”
夏栀把他的手拍掉，有些无奈：“是我又不是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尹胥十分着急，平时还好，一到说话快的时候就容易犯结巴，这么一着急，憋半天憋不出个字，连个完整句子都说不好。他干脆支起身子，手语上下比划一通，最后还是放弃了，蔫蔫地趴在桌面上，说：“但......但......这不一样啊......”
夏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说些安慰小孩的鸡汤。喝完咖啡后，他把空杯子往面前一碰，陶瓷和玻璃桌面接触发出“咔”的一声，格外清脆。
夏栀双手抱臂环胸，放松地靠在软软的椅背上，静静看着尹胥的反应。这么说并不准确，他更像是虚虚地看着尹胥附近的一点，逐渐走了神。
过了很久，夏栀眨了眨眼，眼神聚焦，他才慢吞吞地说：“一样的。”
确实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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